"灵蛇阵。"程碎剑穗扫过门环双蛇纹路,银铃突然哑然。金风望着罗盘上凝固的指针,发现蛇眼瞳孔竟是两具骷髅,牙关不禁发颤。白江的朱砂伞旋出最后一道离火屏障时,密道顶部突然塌落,无数白骨从砖缝间涌出,每具指骨都缠着褪色的红绳。
"是......人俑。"白江话音未落,白骨堆中腾起青雾,化作巨蛇虚影。金风肩伤剧痛,踉跄着撞进白江怀里,望见蛇信吞吐间露出的尖牙,竟与自己后颈咒印一模一样。程碎挥剑斩向蛇身,青锋却如入虚空,反被阴气震得虎口发麻。
"是灵体!"白江抛出十二道符篆,却见符纸遇雾即燃,显出"松鹤延年"字样——正是小叔叔书房的旧联。金风后颈咒印发烫,恍惚看见幼年时的自己被按在太师椅上,小叔叔持针的手悬在半空,程碎站在廊下,剑穗被风吹得拍打门框。
"金风!"白江的低喝刺破幻像。灵蛇虚影已缠上金风肩头,毒雾顺着伤口钻入肌理。程碎袖底玉佩突然发烫,他想起小叔叔临终前塞玉时的低语:"风鹤属阴,需以松火引之。"剑指骤然结印,道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内衬绣着的半朵莲花——那是金风十岁时偷拿他旧衣改的。
松风剑意从剑尖迸发时,密道石壁应声开裂。程碎看见白江咬破指尖,以血在金风后背画符,那人平时苍白的唇此刻染着病态的红,符咒光芒顺着金风肩伤蔓延,竟将灵蛇虚影逼退半丈。金风痛呼出声,伸手抓住白江手腕,却摸到对方袖中藏着的半块玉佩——"云"字边缘有齿痕,分明是自己儿时咬着玩留下的。
"白江......你......"话未说完,灵蛇突然发出尖啸,蛇信卷着白骨砸向三人。程碎横剑挡在金风身前,剑穗却在撞击中绷断,银铃坠地发出破碎的响。白江趁势甩出最后一道符篆,符纸化作白鹤虚影,与程碎的松风剑意相和,竟在灵蛇体内照出一具棺椁——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小叔叔的骸骨。
金风的咒印突然爆裂般疼痛,他看见棺椁内的骸骨握住程碎的"风"字玉佩,嘴部开合似在念诵蛊诀。白江的声音从极远处飘来:"是双生蛊阵......灵蛇以鹤血为引,松骨为基......"话音未落,程碎已握剑刺入棺椁,松风剑发出悲鸣,骸骨指尖渗出黑血,顺着剑身爬上程碎手腕。
"松开!"白江扑过去按住程碎手背,却见蛊毒顺着两人接触处蔓延,在白江掌心凝成云纹。金风忽然想起小叔叔书房的《双鹤图》,鹤足所踏正是松根与蛇穴。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程碎剑穗断口,灵力顺着血迹注入,竟将灵蛇虚影与骸骨一同震碎。
密道在震动中坍塌,程碎反手将金风推入白江怀里,自己却被坠落的石梁压住右腿。白江想伸手拉他,却见程碎摇头,剑穗残片从指缝间滑落,露出腕间旧疤——那是十四岁时替自己挡剑留下的。金风不顾肩伤扑过去,指尖刚触到程碎道袍,就被白江用符咒屏障隔开。
"带他走。"程碎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触及金风含泪的目光时,眼尾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白江咬碎口中血符,朱砂伞化作流光托起金风,跃向生门的瞬间,他看见程碎举起松风剑,剑刃没入自己掌心,以血为引引爆剩余剑意。
爆炸声中,金风听见白江在耳边说:"他不会死。"那人胸前符咒渗出金光,与自己后颈咒印共鸣,竟在虚空中映出松鹤同飞的虚影。生门在眼前裂开时,他最后看见的,是程碎被烟尘笼罩的侧脸,唇角似乎勾着抹极淡的笑,像极了当年自己偷喝他的梨花白被抓包时,那人无奈又纵容的神情
天光涌入密道时,金风瘫坐在废宅天井,望着白江染血的衣袖,忽然想起密道中看见的棺椁——小叔叔的骸骨左手握着程碎的玉佩,右手攥着半块"云"字玉简。白江替他包扎肩伤时,指尖抖得厉害,金风这才发现,那人的咒印已蔓延至脖颈,在晨光中泛着不祥的青黑。
"别担心。"白江扯出抹笑,指尖拂过金风眉梢,"灵蛇蛊已破,程兄......"话未说完,程碎已从废墟中走出,道袍破损处露出苍白皮肤,右腿却看不出异样。金风想开口,却见他抬手掷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块完好的蜜饯,糖霜在阳光下闪着细光。
"聒噪。"程碎擦过两人身侧,剑穗残片在风中晃了晃。金风望着他的背影,发现那人走路时微跛,却固执地不肯低头看自己。白江轻轻握住他指尖,将蜜饯塞进他嘴里,甜味混着血腥味,竟比记忆中的桂花酿还复杂。
废宅外传来晨钟,程碎停在断墙处,摸出酒壶饮了一口——里面不知何时被白江换成了金疮药,苦涩直抵喉间。他望着天边渐散的阴云,听见金风在身后轻笑,白江的沉水香混着那人的梨花白飘来,竟意外地不违和。
剑穗残片上的银铃忽然发出轻响,程碎低头,看见地上映着三人交叠的影子——金风靠在白江肩头,那人右手虚揽着对方腰际,而自己的影子虽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却在晨风里,悄悄向他们的方向倾斜了几分。
密道深处,坍塌的石梁下,程碎掌心的伤口正在愈合,蛊毒顺着血脉流入袖底玉佩,与白江的云纹咒印遥相呼应。小叔叔的骸骨在废墟中化作尘埃,却在风里留下一句模糊的低语:"松鹤同枝,方破阴局。"
金风摸着后颈结痂的咒印,忽然想起程碎剑穗断裂时的声音。白江替他理了理乱发,指尖掠过耳后朱砂痣:"疼吗?"他摇头,望着程碎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必说破——就像松针上的雪,终会在阳光下化作露水,滋养树下的双鹤
晨雾散尽时,三人已踏上山路。程碎走在最前,剑穗残片上的银铃虽碎,却仍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响。金风晃了晃罗盘,发现指针竟指向程碎背影,白江轻笑,将自己的玉简碎片放进他掌心:"收着,以后或许有用。"
山风掠过松梢,吹起程碎道袍下摆。他听见身后两人的低语,金风的笑声像碎银,白江的回应如沉水香。握剑的手轻轻松开,任由阳光爬上掌心旧疤,那里有三道细痕,是当年金风学剑时,用木剑在他手上刻下的"风"字。
远处传来樵夫的山歌,唱着松鹤延年的传说。程碎摸出袖中的蜜饯,糖霜已化了一半,黏在指尖。他将蜜饯丢进嘴里,甜味混着苦意,竟比想象中容易下咽。剑穗残片在风中晃了晃,像只想要展翅的鹤,终究还是随着他的步伐,坚定地指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