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和死人的气息。
他看到了一个一脸死气的姑娘,那姑娘他认识,就在八天前他才见过这个姑娘,这姑娘还是他旧友的后代。
花满楼的脸上是一种难以表达清楚的情绪,是悲伤,也是痛苦。
陆小凤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满楼。
今日之事不光引出了一桩旧案,还有人因此丧命,更有他们的朋友生死不明。
一众人中,唯有宋神医医术了得,仅望了一眼,便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这姑娘面色青灰,是将死之人的面相啊!”
花满楼强装镇定,问:“可有解救之法?”
祝向云的听觉在漫长的煎熬中,已经能听到周边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缓慢地起身,坚决不让人看出一丝异样,只是眼角渗出的血泪出卖了她。
花满楼听到声音,早已跑了过去。
姑娘的状况很不好,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瞬间又心惊胆战起来。
“那个……麻烦别当着我的面讨论死不死的问题,我还活着,死不了,就是……”她气息极度不稳,听觉再次消失,“能不能先找个人废了我的全身内力,再讨论我会不会死的问题,我觉得,我这事挺重要的……”
她想说几句调皮的话缓解一下严肃压抑的气氛,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的她异常平静,现在她不仅没了听觉和视觉,五感在此刻几乎全都消失殆尽。
她有些想哭,却不知道该哭些什么?
她知道花满楼正在忧心她,但除了冷静应对她什么也做不了。
废了全身内力——
这句话一出,几乎遭到了在场不少人反对,尤其是花满楼和陆小凤。
“不行——”
陆小凤看向宋神医,神色焦急:“您就别卖关子了,这人都快不行,开始说胡话了!”
宋神医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旋即望了屋内的几人一眼:“能否请几位移步,我有些话想问这位姑娘一句。”
陆小凤略显担忧地回望了祝向云,他知道这位宋神医在看诊前有个怪癖,也没多说话,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房间,独留花满楼陪同,还顺道合上了门。
22.
宋神医展开布卷,里面摆满了各种不大不小的银针,他从中选取了几根看起来就很长的针,因为场地简陋,只能用火快速燎一下。
他微微蹙眉,“还得劳烦花公子一件事,待会儿我扎针可能会痛苦,劳烦花公子替我安抚好这姑娘。”
花满楼压下心中痛楚,点头:“前辈不必客气。”
几针下去,祝向云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她很乖巧,乖巧到不像是一个病人该有的反应。
花满楼的手在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姑娘实在太镇定了,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很疼,疼到彻骨。
不经历一番彻骨的疼痛,怎么才能知道世上有的人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花满楼很后悔当时的决定,或许他不应该放任她一个人出门,哪怕他追了出去,或者强行将她留下来,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无声无息,像个死人。
他热爱生活,所以愿意让他喜欢的人去做喜欢的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花满楼心里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懊悔。
宋神医施完针,总算将她体内逆行的内力稳住,只不过废除全身内力这件事情,的确是现下的最佳选择。
这姑娘体内有两股内力相互抗衡,再加上受了严重的内伤,能撑到现在委实不易,要想活下去,废掉全身内力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日后,怕是再也不能习武了。
经此一遭,莫说拿剑,便是能不能寿终正寝都是个问题。
废掉内力是目前保全她性命的唯一方法。
宋神医将自己的诊断尽数告知了花满楼,他相信在身家性命和能否习武之间,花满楼会做出最好的选择来。
花满楼颤抖着握住姑娘的手,他没办法替姑娘做出这个决定,可现在姑娘的命运却握在他手里,他不能这么自私,但他也做不到看着姑娘死在他面前。
江湖本就是生生死死,若是她醒来后怨恨自己,他愿意接受一切,哪怕是她的记恨也好,只是千万不要让他看着她死。
废掉内力这件事情,并不是茶楼说书先生口中上嘴皮下嘴皮一碰那么简单的事,但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做太多的准备,祝向云命悬一线,这件事已板上钉钉,不会有任何回旋的原地。
晚风微凉,偷偷从窗缝中溜进屋内。
金九龄和五大掌门忙着商讨铁鞋大盗是否真的身死,其他几个人皆被宋神医安排了要事,哪怕是花如令也被他撵到了前院。
陆小凤多嘴地问了一句:“花满楼呢?他还好吗?”
惹得宋神医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我的银针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取下来,我怕那姑娘疼到把针弄进脑子了,便让花满楼留在那里照看一二。”
陆小凤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拿着宋神医的药方出门抓药。
因为对朋友的担心,以至于让陆小凤忘了一件事,这位脾气有些古怪的宋神医,向来不是什么爱解释缘由的人。
客房内一片烛火跳动,床幔不知何时被放下,地上唯有两双摆放不规整的鞋。
“替这姑娘废除内力的事老朽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不容宋神医继续说下去,花满楼毫不犹豫地拒绝宋神医的请求。
废除内力需要触碰很多穴位,这也就意味着要做出一些肌肤相亲的事来。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有损朝朝清誉,坚决不行。”礼节问题让花满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宋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他们大夫眼里,哪管得了什么男女和迂腐的礼教。
这人都要死了,谁还顾得上这些。
“行,你不行,那我让陆小凤来!”说完,宋神医就打算转身出门。
“不行——”花满楼急忙叫住了宋神医。
“陆小凤不行,你也不行,那究竟谁行,你看这毓秀山庄上下有武功高强的女子吗?
总不能真让这姑娘等死吧?”
花满楼在宋神医的劝诫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宋神医的提议。
灯火跳跃,君子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虽知姑娘听不见,但他还是想将此事说清楚:“情非得已,恐会冒犯朝朝,若朝朝醒后,我会对朝朝负责。”
他手抖得不成样子,艰难地拉开了姑娘腰间的衣带,衣衫瞬间松垮地垂落在床铺上。
哪怕他看不见眼前的场景,脸完全不受控制,已经红得不能再透。
他深吸了几口气,指尖一一落在宋神医交代的穴位。
在这漫长的过程里,花满楼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煎熬,一个时辰过去,他已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