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走在林未晚身后的他脚步都没停,轻飘飘扫了眼站在边上的校花,说出的话毫不留情,砸得校花半天抬不起头:“关你什么事儿。”
林未晚从始至终没有隐瞒过他任何事。
这所有的一切又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碍于季西野的袒护,后来没什么人再当面为难林未晚,但私下的议论和流言蜚语却一直如影随形,像一根根恶刺,在她心里日积月累。
多年后再回忆那段兵荒马乱的时光,她都无比感谢当时始终坚定维护她的季西野。
以至于后来每次想要忘记他,都因当年真切的美好而失败。
林未晚高估了自己的自持能力,她以为这次再回到西风巷会冷静从容,没想到却频频想起从前,还动不动被影响心情。
“季伯伯跟季伯母还好吗?”
林未晚来了这些人,始终没见过两位长辈。
不管如何,她过去得到过他们的关照,再回故地,理应主动拜访问候。
季西野看她情绪平复好多,随手接过她手里的酒瓶,轻轻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他们在海南旅居,小半年没回来了。”
原来他最近也是一个人生活。
林未晚想起自己,父亲还未出狱,母亲去了国外工作,这些年她情人换了不少,却始终没有安定下来。
此刻正是倦鸟归巢的时候,两个人却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去。
人们都说黄昏时人最容易感到孤独,此刻林未晚着实感觉心里空空荡荡,想来想去,心里能琢磨的人也不过寥寥。
她甚至莫名庆幸,此刻还有季西野在跟前。
想到这里,又赶紧自嘲,他的存在只是有略胜于无?
“我们去吃饭吧。”
季西野的情绪一直四平八稳,好像不管林未晚怎么别扭,他都打算照单全收,甚至言行举止都那么自然又妥帖。
恍惚间他们好像从未闹过矛盾,从未有过伤害,也从未分开过。
林未晚摇了摇头,反省自己肯定是喝多了,才控制不住想跟季西野走的冲动。
指甲陷进肉里,丝丝的疼意让人稍微清醒,她本能就想拒绝季西野,怎奈对方先她开口:“沈良说想见见你。”
沈良也曾是她的好友,当年也没少帮她忙。
话说到这份上,让人着实不好再拒绝。
林未晚借着路边的灯光,定定看着挡着她去路的季西野,这是自他们重逢以来,季西野第一次表现出的“强势”。
他嘴角噙着若有似乎的坏笑,眼神却很温柔,让人轻易想起他们当年假装闹别扭时,也是这幅来回拉扯的架势。
“不去!”
林未晚好笑又好气,他凭什么又若无其事地跟自己套近乎?
她侧身错开季西野颀长的身躯,全身的重心扭在另一侧,准备自顾走人,结果脚下一个不稳,身型趔趄,差点滑倒在地。
还是眼明手快的季西野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下跌的动作。
湖边的观景区明明都是防滑石头,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摘荷花的船家弄的,满地都是潮湿,再加上天黑着急,她不摔跟头才怪。
季西野的手掌一如记忆中温暖有力,他一手攥紧林未晚的左小臂,一手箍住她的右肩,将人稳稳护在跟前,两人近到可以在对方眼中看到忽闪的身影。
隔了这些年,季西野的眼神一如以往深邃迷人,他专注盯人的时候眸子有股热烈的吸引力,容易让人头晕目眩,大脑空白。
林未晚浑身一颤,不禁开始紧张惶然。
皮肤相触的地方热意愈发明显,在两人之间燃起蓦然的亲昵与暧昧。
还好路边有人不断经过,林未晚才勉力回过神来挣脱开季西野的束缚。
有时候我们越怕尴尬,反而就容易发生尴尬。
林未晚丝毫没从刚才的险些滑倒中吸取教训,她还未站稳,紧接着又是一个趔趄,顿时自己都觉得丢脸无语极了。
她十分懊恼总想在季西野面前保持淡定的自己频频犯蠢。
这次,季西野抓紧了她无意扬起的左手,两人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像抬手击掌般,细腻的皮肤贴着,有种亲密到可以听到对方心跳的错觉。
季西野的掌内似有不同寻常的触感,并不光滑流畅,像握了几条肉状的沟壑,林未晚慢慢松手的时候,着意瞟了几眼。
直到两个人的手掌彻底分开,她才看清季西野手心里狰狞的伤疤,顿时睁大了双目。
她的眼神极好,再加上两条长疤痕跟肤色有异,自然就捕捉到了异常。
季西野架着手臂堪堪想收回去,不待他动作手掌再次被人抓住。
林未晚双手捧着他受过伤的左手,带到眼前仔细分辨,他掌心的两条凸出的长疤分别约有两寸长,像两条平行线隔空望着对方的难堪。
当年在一起那么久,她从不记得他身上有明显的伤痕。
这两条疤比想象中还要狰狞,不难想象当时伤得有多深。
林未晚像被伤疤吓住了,半晌才喃喃开口:“疼吗?”
事实上,从重逢到现在,她想问的问题有好多。
但此刻却毫无征兆地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关切,她甚至认真想象着,什么样的割裂才能形成这样经久难愈的痕迹。
季西野早就不甚在意曾经受的伤,大多时候都在忽略。
只是没想到,林未晚会在此时发现,还表现出让他受宠若惊的关怀。
季西野连忙开口:“早不疼了,不碍事的。”
林未晚好像没听到他的回答,又好像突然心力交瘁,整个人瞬间委顿下去,再也没有刻意端着的疏离。
后来,她没有再追问季西野的受伤经过。
她真切地意识到,分开的这些年好多人和事真的都不同了。
她的经历,她的心情,季西野同样不知。
这段时间赋予的空白与隔阂,让人难过,也让人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