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时钟塔、它将你剥离解体、你将识得森罗万象、因为它们将从你的尸骸中生长。
恍恍惚惚、陌生又熟悉的脸尖叫、攀爬、恐惧、撕扯我的头皮、从皮囊下抠出灵魂。
记忆变得模糊、
为什么反抗?他们是我的朋友、亲人、同乡。他们将我簇拥怀中、半身热切地环抱着我
无数个恶梦、无数个清晨在须臾间消散。奇异的满足感灌注全身、大脑享受着甘露般的美梦,仿佛回到降生的那天。
记忆变得清晰、
我的降生不值得庆祝。
父母?或许有,但无论他们的面貌、声音、还是有没有抱过我,统统不记得了。
『我』是在十岁被找回故乡时诞生的。
神父对『我』的现身表示欣喜,乡人们对『我』的到来渴盼许久。
他们称我为『■』
意为:『连接』死与生、创造『通路』的『使者』
老师教的笔画与他们写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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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死与生、创造『通路』的『使者』
在与人的『聚会』,用『火』进行『献祭』
【教堂墓地】
我疯狂奔跑在墓地中
肌肉和骨骼在逃难
无法呼吸、不敢呼吸
旧日的恶魔在此,它在这里,绝不能让惨剧重演
心脏在雀跃,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
杀死——
“——”从喉咙中漏出不知是恐惧还是欣喜的声音。
血流从鬓角滑落,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或流进我微微张开嘴里,浓烈的血腥味令我手脚发软。
“——艾斯?”
艾斯半身埋在一个偌大沙坑里,裸露的皮肤上蹿着深色的火苗,一团焦糊物质铺在他的身上。
气息、虽然只有一点、还剩一点。
我不知道我怎么下去的,回过神我就已经到艾斯身边。他半张脸被埋在土里,得先把他挖出来。
靠近艾斯的手抖了一下,似乎在畏惧什么。
该死
黑红色的火焰,像黑日的光晕。
我微微愣神,抱起艾斯的动作稍有迟疑。脑内感受到一丝变化,但我无暇在意。
“艾斯?”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满是死亡的气息。
一个猜想掠过大脑,令我如堕地狱。
——是我害死了他
心脏在雀跃,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相隔两个世界,旧日的恶魔在此,只有我、我才是唯一的恶魔。
啊、啊啊
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杀死它!
杀死她!
将匕首推进这颗早该停止跳动的心脏,一切噩梦与清晨都会在须臾间消失
不对。
杀死灾祸的根源、不要重蹈覆辙。会有无数人得到拯救,包括你
不对。
你早该死了,是你害死了他们,你不该诞生,这是解脱
‘我不会逃’
“瓦塔丽!”
打磨锋利的刀尖掠过胸口划出一条血痕,最后摔落在地。我大口喘着气,不知停止了多久的呼吸,大脑缺氧得厉害。
这都不重要,我欣喜地看向艾斯,踉跄几步向他走去。“艾、斯”
他没比我好到哪去,站都站不稳。
沙坑底的沙子都很滑,我俩不知谁先滑了一跤,直接哐当撞在一起。
艾斯躺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扶着我慢慢起身。对不起艾斯,我不该拉踩你的,还是我最逊。
“咕、瓦塔丽!你刚刚拿刀做什么?!”
夭寿啦,刚刚气不喘心不跳的人突然就活蹦乱跳,还在质问我。
“嘶——刚刚、”
“好多血、你怎么浑身都是伤吗?好好待着别说话了”艾斯被我扑了一身血,吓得不轻。
额头和胸前的伤都是小事,主要是我在灯塔被触手拔开刚处理好的肚子又开始渗血。
我躺在艾斯腕臂中,盯着他的双眼认真讲道“刚刚是恶魔、操控了我”
“好,我知道了”艾斯握住我悬空的手,一副倾听我遗言的样子“你的伤也是那恶魔弄的?放心,我会帮你报仇”
越说越像我马上要死了。
我摸了摸腰包,艾斯立刻反应过来,从里面掏出了几瓶药和绷带,上下审视我的伤势后,决定先止住我腹部的血。我脱臼的手臂刚接上,确实很难处理腹部的伤口。
绷带下是三四个五六厘米长的三角形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出现红斑和风团,血流不止。当时那幽灵触手钻进去差点啃掉我的肠子,要不是有护甲和廷达罗斯猎犬的果实强化,我恐怕还走不动路。
艾斯处理很熟练,平日受了什么伤他都能自己处理,以前也没少给自己和路飞包扎吧。
听见艾斯牙齿碰撞的声音我浑身一僵,他厉声道“我绝不放过伤害我船员的家伙”,同时手上漂亮地打了个结。
“...”(大半是自己非得去灯塔作的)
或许看我默不作声,艾斯说道“痛的话喊出来也行”
“又不是小孩”
冰凉的棉布擦拭火辣的额头,引来更加剧烈的疼痛。“刚才的火...咳、你刚才也遇险了,呼吸和心跳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了”
“嗯?我只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见了东海、兄弟和...蓝色的火海”
视线不自主地看向右肩上的深色烧伤。
“对不起”我合上干涩的双眼。
果然是你(我)
“我还没动创口,怎么又开始流血了?!”
“对不起”
杀死她
“唔?!”我睁大眼眶。
艾斯双手挤着我的脸颊,黑色的双眼专注地看着我。
艾斯的手掌十分温暖,除了体温外,还有独属于他的,烈阳、热砂与浪涛的气息。
扩张的胸腔充满过去的郁香。
恍然间,看见骷髅女王号漂泊在金光粼粼的海面,船上站着许多人,他们或背对我、或专注于某件事、或注意到我、或向我招手。他们是如此鲜活,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希望,每当你陷入无法脱离困境时,会有人向你伸以援手】
我略微震神,喉咙突然发哽。
“又被恶魔控制了?”艾斯沉着脸,显得分外生气。
“...”
看着艾斯的脸,我想起自己为何要旅行,想起自己向往着他的冒险。
因为有向我伸手的人,我才得以踏上追求自我的航海。
长期积累的疲劳略微缓解,心境难得的安宁。
一摸发自心中的笑容浮上脸颊。“是的,谢谢你,艾斯”
艾斯捧着我的脸,沉默几秒后松手。“好,我下次再见你露出刚才那种表情,就直接崩你脑瓜了”
心脏在雀跃。
能记起你们的每一天都非常开心。
“我答应你,不会有下次”我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巴特里尔和费尔在哪?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巴特里尔跟我们走散了,费尔在附近和传教士一起,但看这雾得找好久”
得知巴特里尔走失,我思忖片刻“嗯”了一声,搭着艾斯肩膀一起跃上沙坑,沙砾从坡上滚滚落下,慢慢填满坑底。
所以刚刚钟声是为艾斯而响?呃、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思考好累。头还创了个洞,现在脑子哗哗往外撒。
刚上来艾斯就左右徘徊,似乎在找东西。
“丢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不用,我找到了”艾斯从草堆中取出一盏熄灭的油灯,有些可惜地讲道“不亮了”
“这是你从女仆那抢来的?好东西,借我一下”
煤油灯中的灵魂余息还能燃烧一会儿。
呼
艾斯砸砸眼睛“好厉害,是有我没有察觉到的机关吗?”,他偏头看向煤油灯的底部。
“没有机关啦...”
话还没说完,灯火一颤,腰包中的『信标』发出嗡响,一缕光穿透浓雾刺进我的眼睛,艾斯也转身朝那片光看去。
咚——
——————————
以下内容是帕特里达坦(精灵故地)中,某本笔记本上的记录。
青铜时代的人类往往赋予难以衡量力量以名代指,幻想出支配它们的恶魔。就比如,他们会认为恶魔果实是恶魔力量的产物,大海溺毙恶魔,所以服下恶魔果实者无法在幻想之海(TheLimitRule)中移动。
当然,『恶魔』在外面的寓意很多,不止这一种与我们熟知的那种。他们会将讨厌的同族称作『恶魔』,将他与自己摘除干净。这点我们想必永远不会理解。
以此类推:沉默、火山、疫病、战争。但凡是足以造成文明动荡断层的人事物,都可以被称作恶魔。
...
【教堂墓地?】
圣徒将两重环取下。
“时空交织杂糅,悖论在此流窜。所以奠定时空的基盘,这步很重要。就像你想抓住云,不会拿袋子装而是会想办法将它变成雨”
好像意会到了又像什么都没明白,这就是神棍。费特费尔要是在研究报告里这么说话,早就被扔进熔炉烧成灰渣。
费尔看着手中泛光的NS,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嘟噜道“从哪得到这种力量...”
“回答是:从世界各处”沙勿略地将费尔构音模糊的嘀咕尽收耳畔。“神秘富有魅力,总有一些人想解开并掌握它们”
“这么说,你们这次是为得到这里的力量而来吗?”
“是的。小小的祸端铢积锱累,终有一日会盘翻杯倒,将灾难洒满四海三洋”
“所以,我们来了”
这群人,极度危险。费尔瞥了眼沙勿略的右手,身体悄悄往旁边靠了靠。听船长他们说过极乐岛的见闻,理性告诉费尔,神教会与当时阻拦船长他们的人间只有一纸之隔。
“敬畏未知是种美德,但我想你已经明白我们并无恶意。我来向你讲述一段历史吧”
稚齿婑媠的少女。她温存的目光,高雅的举止,慷慨的外表令人艳羡。符合所有人对教士的想象,甚至更甚。
“自古以来,教会就和墓地相连,人死之后,无论贵贱,不论过去,我们都会将他们埋在离神更近的地方”
“那是吞没南海的『恶魔』,墓地尸满为患,被挖掘了好几层,人们为了埋葬新的逝者,将以前地下的白骨都挖掘出地面,尸骨真的满到溢出来了。
当时在位的国王决定将公墓全都翻出,将尸骨全部转移到地下废弃的采石场之类的地方,这件事交给了教堂。因为尸骨无法匹配,他们只能将骨头根据类别堆放,简单地标志年份并零星地刻上几句铭文。”
沙勿略述说这段历史的时候很平静,像演练过千万遍一样。
“瘟疫伴随战争望不见尽头,皇帝和革命者先后一个一个被推上断头台,这个工程被人遗忘,教堂却坚持下来。死者裹上白布后用草埋入地下。数周后皮肉就会从骨骼上脱落,再将尸骨挖出来以掩埋更多尸体。
尸骨则进行弥撒后,堆放在一起。大腿骨排列成整齐的骨墙,碎骨头用来填充,头盖骨在大腿骨组成的墙上镶边”
“几十年,他们在每日都无法饱腹、随时都可能从尸体上染得疾病的情况下,能将人们的遗骨整洁优雅却无奈地拼成一幅幅接近图案的性质,不计尊严,却又摆放得如此又尊严。
“瘟疫消失,土地却永远失去了生机。前辈们为了能将数百万的亡灵引导全数至天堂之孔,决定将他们的遗骸堆积进去。每当一位前辈殉道,他的尸骨都会被我们放在地下坟墓继续他们的旅行,我们认为那是无上的荣耀”
“所以死亡不再征服他们,他们便成了神教会的原型”
“结果『恶魔』的5位主教在欧坡伦媞姆(精灵国)签下契约,第14代教会(神)诞生,同时是预言中最后的的守夜者”
强烈的信念以及无比的虔诚,组成这位少女传教士的不过就这些东西。它们似乎足够坚固以战胜往后难以想象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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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森林?】
就算真的碰见鬼了,鬼的怨气肯定没巴特里尔重。
“他们怎么能这样!就十几步距离也能把我弄丢!艾斯大哥那个包子、馄饨、小龙虾!”
把特里尔边清理灌木边前进。他知道是这里的怪异导致的失散,但他不想承认,只能靠发出很大的声音掩盖过去。
“呜呜呜...起来、被诅咒烙印的人们,全世界饥饿的奴隶!”
树林间回荡着他忿忿的歌声。
不像生灵栖息的地方,但森林却给人一种有什么东西在周围活动的错觉。
“满腔热血已经沸腾,准备好去决一死战,我们将摧毁压迫的世界,并将它彻底改变...”
副船长经常弹唱的这首歌很有力量,此时更赋予了巴特里尔难以想象的勇气。他紧咬牙关,大刀阔斧地向前迈进。
脚下的泥土小幅度抖动几下,远处传来如蚊鸣一般的声音。
巴特里尔虎躯一震,踌躇片刻还是向震动的来源狂奔。他大跳一步,跨过一个不明显的浅坑,在泥沙地面滑动几米,又大跨步向前行走。
“同英特纳雄耐尔、人类将会崛起...”
巴特里尔的视锥细胞超群拔类,即便是今日这番夜阑雾气,对他物理层面的影响也是极小。取箭搭弓一气呵成,脚步与森林的呼吸交杂,最后隐匿无踪。
细小的声音最终汇聚成巨雷,巴特里尔知道到那是某种娇小的小型生物成群结队活动的声音。
它们像会行走的石块,浑身长满又硬又长的棘刺。小肢体互相碰撞发出细细的声音萦绕耳旁,意识到岩石滩其实是无数蜥蜴堆积而成后,莫名的恶心感涌了出来。
一堆蜥蜴从海沫中爬出,巨浪铸成的高墙顷刻间倒塌,大海还送来六具干枯的尸体,几只蜥蜴从褪色的尸首中爬出,他们的鳞甲刺将尸体嘴边的肉块变成绞肉,其中一只还叼着黑色舌头。
海岸线渐渐被蜥蜴岩石堵满,它们密密麻麻铺在沙滩上,在沙砾上快速爬行。它们颈部的长刺肉瘤突起,看上去就像拥有两个脑袋。
蜥蜴的呼吸没有温度,明明迎着大海,但巴特里尔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正在急速流失。
“?νεμο?、为血,Κυν?γι、为你”
声音的传播在浓雾中好像变弱了,轻飘飘地消散在空中。
但风乃大地的吐息,是推动世界的力量。
指间凝聚力量,凌风震响箭弦。
蜥蜴群受到某种刺激,每一只都像受电一样颤抖一下发出奇异短促而嘶哑的叫声,蜥蜴不常发声,他没多少兴致去了解。只知道它们齐声嘶叫的声音像极了恶魔。
他只是心无旁骛的狩猎者。
“αγκωνι?,?λεο?,βροχ?(天赐慈雨)”
他曾靠这招射杀百头野兽,成为极乐岛唯一的猎人。
箭矢在出弦那刻粉碎,无形之箭直冲高空随即急转而下。
数百米的海岸线落下小雨。
“这是...”
看不出面目的腐败尸体,肮脏的布条上用黑线精致地锈着半个“義”字。
“这、肯定是其他海军,怎么可能短短半日就烂成...”巴特里尔眼角含泪,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我懂了,这是诅咒”巴特里尔一个人孤独地自言自语。
“和纳提乌斯(极乐岛)一样,这里是封印神秘的土地,因为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变成这样,这点也和纳提乌斯(老家)一样”
“艾斯大哥,瓦塔丽姐,吉尔姐...我不想一个人”
现在的他既软弱又怠惰,假如被丢回极乐岛肯定活不下去。即便他比以前更强,但越与人接触,越感到孤独,越觉得形影相吊的生活是无尽折磨。
巴特里尔沿着海岸线漫步,时刻关注着海面。走了段距离,他突然想起瓦塔丽的锦囊,犹豫片刻打开了它。
“这是...石头?”
巴特里尔小心揉搓石块的粗糙的表面,感受它的形状。得出结论“这不就是上次瓦塔丽姐买的半贵石?(半贵石:打磨成宝石前一阶段的石头,是石头)甚至发票都在里面?!”
不对,好像不是发票,是字条。
借着自然光,巴特里尔勉强看清上面内容:这石头叫欧泊,这块黑欧泊很像盖亚,觉得好看就买了,你可以把它送给盖亚。
“?”巴特里尔正反都看了个遍,没找出其他话。
“这什么意思...”他眉头紧锁,眼角注意到某个东西,视线中邪般被拽了过去。
脚印
巴特里尔注意到自己脚边的脚印。那对脚印比他的大半尺,与他的脚印并排留在沙砾上。
海风吹来木头的腥臭味,他抬头看向海浪拂过沙滩,留下数以万计的脚印。
诱惑的踩水声因绕耳畔,似乎有无数人从陆地走进大海。
远处漆黑的礁石后似乎有一丝人造光。
“——”
脚印在岩石区域消失,他踩在被海浪磨得平滑的岩石上,稳健前进。
“咦!”
巴特里尔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从高处落了下去,但他很容易就在斜坡上保持平衡,熟练地在斜坡上起跳,停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常不会出现这种失误,进入这里后我就觉得我哪里怪怪的”
海风吹起他的斗篷,被缝满花纹的斗篷猎猎作响。
巴特里尔抬头观察四周,看见远处就是黄色的灯火。他立刻向那里奔去,途中甚至还被迫跳进水里游了一段路程,他很快就来到一个天然港口一般的洞窟,发出黄色光芒的东西是一盏油灯,它被挂在一个带有铃铛的木柱上。营造出奇妙的氛围。
观察了脚底的泥土,有被踩翻新的痕迹,很容易就知道有人来过这。
不知为何,得知没有人后他反而松了口气。
木桩上的铃铛突然自己响起来,吓得巴特里尔浑身一抖。
“什么?谁动了铃铛?没有人吧?为什么?”
海面上浓雾变深,当巴特里尔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时,远处突然出现橘黄的鬼火,紧接着他耳边就萦绕起船破水前进的声音。从远到进——
直到他看见了鬼火的全部样貌。
一名年迈的老翁将手中提的油灯挂在船头,分辨不出男女的瘦小身躯从船上走下水,他身上的披着的黑色斗篷的下端也落入水中,一步一步,他向巴特里尔走过来。
老翁挪着老态龙钟的身体将挂在木桩上的油灯取下。在他们两眼相视的一瞬间,他布满皱纹的脸色挂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客人是想去哪?”
“诶?诶诶?哪是哪?”
老翁的声音像砂纸刮过玻璃“无论是哪,只要钱给够,老朽都能将你带去”
不知为何,巴特里尔从老翁身上感受到不属于这里(万象时钟塔)的气息。
“钱、钱是什么?”
老翁伸出怪异扭曲的手指,指向巴特里尔,他油灯下的手拉了拉斗篷,遮住了另一边的手。
嘤。
“那、那我能不能不坐船?我、我我没什么想去的、滴地方”他虽然已经很熟悉地上语,但紧张的时候还是会弄混发音。
老翁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干枯的躯体看上去快笑散架了。“咯咯咯咯...当然可以,不过接下来客人会怎样,老朽可不知道”
“我去!我最喜欢坐船了!”
“那么,你想去哪?”
“真的、呐都可以去吗?”
“当然,万象时钟塔的任何节点老朽都能带你前往”
[那就去万象时钟塔诞生的那天]
巴特里尔目光呆愣,话语违背他的意志脱口而出。
老翁的身体忽地一抖,浑浊的眼白与眼珠融为一体几乎全黑,他睁大眼眶,吃惊地看向巴特里尔。
老翁嘴里发黑的牙齿格外巨大“你...咯咯咯!原来如此,有意思、有意思”
祂不再修饰自己的皮囊,五官从脸上流了下来,佝偻的身躯发出嗡响拔高至3米。
祂优雅地整理自己的四只手,伸出一根指向震撼不已的巴特里尔。
{跟■来}
两道踩水声先后响起,座上船只的时候,巴特里尔极力阻止自己看向暗处的肉瘤与眼睛。
他为什么要上船?
不知道、好恐怖、这是什么生物?他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船首推开浓雾,海岸线逐渐消失,黑暗中只剩水流声与他的心跳声。
巴特里尔知道船从未偏斜,但是。
——前方又是另一座岛屿。
————————
————————
【■■■■】
咚——
回荡雾夜的钟声,这是第八次。
我探向腰间悬挂的锁链,耐着强烈的恶心与头痛打开DOOR,可恶,早知道打开DOOR这么费劲就把那包东西背着了,记错题本上。
“艾斯,拿着”我甩了把双截棍给艾斯,将提灯挂在腰上。“如果不想变得跟我一样就别硬碰硬,就算你是自然系也得吃大苦”
咚——
颤抖的空气带来告死的钟声,还有胶体划过玻璃的声音。
光芒如字面意思定格了黑夜。
雾气退避至视线的远方,徒留死一般的大地暴露在现实中。
点点幽光爬上粪丘,黏稠的魂体像高跃海面的鱼群,肆意摆动着尾鳍。
与我在灯塔瞭望海面所见的大怪物差别很大,大概是因为现在高抵天空的幽灵触手只是“祂”的一角。
咚——
灯塔大小的触手在空中散开,如盛放的海葵。灵魂在空中肆意飞舞,如极光散华在天际一边,壮观绮丽。
“这水母就是伤害你的家伙?”艾斯驾轻就熟地将双截棍拼成棍棒,摆出孙悟空标志姿势,我现在知道他身上的吊儿郎当像谁了。
咚——
除钟声外,只有沉默。
幽灵的带状絮条在祂中投下它不符合光谱颜色的阴影,这才让人觉得那是活物而非自然。
“逃吧”我的理智提出这一建议,随后又被它自己否决“但我们无处可逃”
艾斯斩钉截铁道“那就直面它”,他从来都是这么干的。
“我不会逃”
“我不会逃”
我轻笑一声,艾斯扬起下巴朝我坦然一笑。我于是拔出匕首与他并驱而行。
咚——
催命的钟声已敲响12次,站在高坡,看见别处的浓雾也在消散,黑暗的岛屿上竟有五处亮起炽热的白光。
虽然很不愿形容,但幽灵触手从地面探出的模样,真的很像蛆虫海洋。万幸它们椭圆的身躯会在空中解体,变成如水母翼般的絮状体。
幽灵穿过我们的头顶,向下抛来的絮枝被我斩断。手感像在拉皮革,很费劲。剥落的部分在地面挣扎片刻,眨眼间消失。
我们向着光芒前进,费尔他们大概率在那。
脚步略微踉跄,视野焦距游弋。就算麻痹了痛觉,伤害还是会反馈在机能上。
呼吸牵动全身的疼痛,我蹬脚站定很快恢复节奏。
光团固定在空中,亦如抛入海底的船锚。
一位传教士迎着光芒而立,宛如星之巨兽的幽灵覆盖半片天空,向他探出触须,但男人半步也未曾后退。
靠近后,只见他手握十字架嘴里念诵着祷告词,沉醉其中全然不顾迫近的危机。
一股火焰腕着他翻下山丘,一道刀光迟了片刻斩断触手。
“呼、刚刚好险”
我跟着滑下小丘,艾斯搭着的传教士抖得跟筛糠一样。或许是握十字架的手太过用力,十字架底端的尖锐部分划伤他的手掌,血滴在黑色的教士服上不太显眼。
传教士看起来跟艾斯年纪相仿,怎么就想不开当传教士,虽然海贼那个也好不到哪去。
“你不知道那东西危险吗?”艾斯平生最瞧不起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家伙,呃...怎么听着像在排挤我。
“我很害怕...”教士小哥声线颤抖,脸上充满困窘与苦涩,与方才安如泰山的模样简直两人。“但死...殉道的时候不能怯弱”
“站着不动就算殉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艾斯的话语听起来异常犀利。
“但...听见那5次钟声了吗,那是我同伴的死讯”教士小哥痛苦地抱住脸,血液从他的脸颊滑落。“我们小瞧了万象时钟塔...但下次”
“我们会彻底消灭万象时钟塔”
听见陡然平和下来的声音,我不禁向他投以审视的目光。
“这里时空的扭曲是自然现象,而万象时钟塔加剧了这种现象,这点没错,但我们不应该打开那扇门,应该设下封印...”
对现状冷静的阐述分析有利于传教士平复他自身,他双眼逐渐熠熠生辉,身躯也像被钉入钢铁变得挺直。
死亡的阴霾不过战胜他片刻,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恢复平和的模样。“陌生人,感谢你们的关爱。我是神教会的教士,名叫韦佛。在最后的时光中,能...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韦佛舒展眉目弯眸轻笑,宛如隔壁刚上大学的哥哥,在问我们周末去哪玩。
纵使见过千奇百怪的人,我还是被他的变化惊得失语。艾斯数一数二变脸带师的宝座出现竞争者。
艾斯率先问韦佛有没有见过费尔他们,回答是没有。
我的手指在磋磨匕首的刀柄,目光在腰间提灯与传教士间徘徊。
原来如些。
“头顶的东西是什么?”
轻盈的幽灵飘絮飘缓慢地向遥远的天空游去,它们连绵如山岳,浩浩荡荡的行列像回归宇宙的太空生物。
“由埃里斯丁克之手诞生的『恶魔』”韦佛用袖口擦掉脸上的血迹,意图维持一个良好的死状“司掌善意、和谐、友谊。知晓一切问题的结果和意义”
“哥赛因(Gusayn),按寓意拼接直译便得到了这个名字”
“哥赛因”艾斯遥望天穹上飘荡的幽灵,喃喃自语。
“公爵级别的恶魔,是我们打开门释放了它”韦佛教士尴尬一笑“我们得向你们所有人道歉”
“嗯,你知道很多,那有打倒它的办法吗?”艾斯指着沉默的幻夜,神情像扬言要登上月亮的孩子。
韦佛教士微微一愣,还是忠实地回答道“你们也看得出来,哥赛因是由受难者的灵魂构成。我们本想净化其中的灵魂,以达到转化祂的目的,但结果...如此。”
“说得挺复杂,那些灵...魂?还活着?”
浓雾倾散,幽灵化身星空,与遥远的天际相连。倘若每处闪光都是一块灵魂,那么将其全部净化确实如天方夜谭。
它们飞得太高了。
“你在...问灵魂是否活着?还是在问那些人..”
“都是”艾斯不假思索道。
过度的时空扭曲会令这里的一切都尚不确定,如同彼此独立又首尾相连的线。
消失在角空间内的尸体,倒塌的灯塔仍旧屹立,亡者的姿态再现。
要我出来解释的话,我会提一个名字,一个教派。
他们认为。
时间是静止的,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时间推动事物变化不过是一种错觉,甚至,时间本身就是一种错觉。只有那些置身在有限维度中、视野狭小的存在才会认为有像是过去、现在和未来之类的东西。
人类的时间观念仅仅是由于他们狭隘的认知观测出的他们称之为变化的过程,然而,这些变化本身也是种错觉。所有那些过去存在、现在存在、将来会存在的事物事实上都同时存在。
廷达罗斯猎犬果实的存在变向作证了他们的观点,无论角空间还是角时间都符合他们的理论。
要往大众熟悉的领域去讲,就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总之,万象时钟塔是触及更高维度的存在,这点总没错。而作为伟大存在(恶魔)的哥赛因,也是这孕育恐惧与毁灭胎盘的产物。
那么,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只要将这头庞然大物击落,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所有人就都还有救”
不知艾斯从何得出的结论,他此刻像站在船首傲视暴风雨的狂人,惊涛骇浪不过死在他的脚下,任凭雷雨冲打他仍旧坚定无比。
可能他也发现了。
【它的原理与作用与生命卡类似,是灵魂的渡使,里面燃烧的自然也是灵魂。只有灵魂之光,才能穿透时空交织的浓雾,为迷失的人指引方向】
也就只有这里才会、才能发生这种情况。这听起来像我在说服自己。
艾斯目光灼灼,奇异的气场使他的话听上去比咒语更具魔力“韦佛,对吧”
我回忆起铭刻“韦佛”姓名的墓碑,确信提灯中燃烧的灵魂余息来自于眼前的教士。
传教士原地愣住,沉浸在哥赛因与艾斯掀起的暴风雨间。
迷茫、思索、质疑、狂喜。宛如目盲者看见曙光。
随着面部肌肉的失控,韦佛教士的身躯像拔高了不少,“哈”他喉咙深处冒出欣喜的声音,他果然没表现出来的那么成熟。
“哈哈,你说得对”激动的声线又与方才大相径庭,妥妥的被传染疯魔了。
“还有办法,让我再最后风光一把!”
年纪相仿的两人像一见如故的好友,凑在一块气氛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