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惊讶道:“尚未,先生是想为我取字?”
海殷抬头望去:“怎么?不想?”
海殷其名大宋谁人不知,当朝太傅,广德三十年连中三元,学问更是博古晓今,天才文人可以说是几乎以海殷为首,以他的学问为裴澈取字,自是极好的。况且现在裴晁故去,也没人能为他取。
海殷思索了会,道:“便叫修晏吧。”
“留灵修兮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海殷解道。
裴澈道:“修晏?多谢先生为修晏取字。”
海殷:“你尚且年少,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为师本想着君子要慎独,可细细想来,你当是不需要的。但仍望你虚怀若谷,不要恃才傲物,勤勉学习。”
裴澈:“是,先生。”
海殷定定看着裴澈,片刻后,笑道:“启明,将东西拿来。”
启明恭敬地朝裴澈点了下头示意,然后走了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了,只见手里拿了一副画卷,随后递给海殷。
海殷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裴澈一看去扶,刚扶上去,就被海殷瞪了一眼,然后笑骂道:“你先生我,骨头还没散架呢,我又不是那老小子。”
海殷先是在上面摩挲了两下,才缓缓拉开卷轴。
黄白宣纸上,一树梅花傲然挺立于雪上,点点红梅挂在枝桠上,新芽绿枝肆意生长,生意迸发。
裴澈看了眼下上面的落款,用的朱砂印。别山居士,这是大家别山居士吴忠子的《春早图》。
海殷又摸了摸,才将它合起来,递给了裴澈。
裴澈一愣,犹豫片刻:“先生…”
海殷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精雕玉琢的学生,深邃的眼中有赞赏,又有些可惜。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微笑道:“正月初十,官员们就得去上朝了,如今已然是初三了,我怕是来不及了,你替我亲自烧在他的坟前吧。”
扬州到汴京快马需要二天,乘坐马车差不多就要四天,大宋逝者去世第三天,亲人们做最后的告别然后钉紧棺盖开始守灵,第四天选好碑文以及随葬物品进行下葬,海殷本就年迈,禁不起颠簸,马车怕是要四五日才能到汴京。
裴澈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感激地看了一下海殷,海殷看这画的眼神显然极为不舍,不然祖父不然也不会要了许久都没要到,自己恐怕也是喜欢至极。
见天色已晚,梁氏便让下人收拾了几间屋子,风雪渐大,便让海殷晚些时候再走,先住个几天。
裴澈看着这幅《春早图》心里微微发涩,裴晁之前便与他念叨过数次,如今却只画不见人。
虽然他不是裴晁的亲孙子,但是他自幼便独身一人,家里虽然有钱,但很少感受过长辈的关爱。
但他从裴晁这里得到了,虽然只有短短五年。
裴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只记得自己在书房里练字时,不小心将墨条碰到了地上。想赶紧捡起来沾个水将碎掉的墨条粘合在一起,一个弯腰,就感觉到了窒息感。
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人。
一堆穿着圆领宽袖襕衫的人,围在他身边,急急地喊着什么。
开始有些听不清,后来才慢慢地听清了。
“澈儿,你怎样?”
“哎呀,怎么还发着烧啊!”
“澈儿,看看祖父,祖父在这!”
……
裴澈用力地睁开眼,想看清,却发现眼前模模糊糊地,一片雾似的,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脸色黑红的老人,头上似乎戴着帽子?
裴澈还在想,这人是谁,怎么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啊,他这是熬夜玩手机就熬多出幻觉了,不对啊,他不是在书房练字吗?裴澈想着想着突然昏了过去。
“澈儿!”
裴澈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这是昏前听到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