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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契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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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墟中。

蔺和的叙述戛然而止。

沉默再度接管了此地,空气绷紧如弦,墟地内静得针落可闻,一时只剩下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长久的沉默中,周沛再度小声地问道:“那蔺哥你觉得……事情真相,会是怎样的?”

话刚出口,他便感到一阵后悔涌上心头。像这种事情,似乎并不是他这样的外人有资格、有立场去追问的问题。

正当他为自己的不知分寸而心中懊恼之际,蔺和这边,虽然稍稍皱起了眉,回答却也来得并不含糊:“我父亲觉得,这件事背后,本质是谢墟不同派系间的斗争。不只是开放与保守派之间的矛盾,或许在这背后,还有另外一些我们都不知情的缘由。”

“唯独奇怪的是……”

他沉默了几秒,“谢在予从来没有认同过有关沈焉身世的言论。他一直是站在谢昭回那边的。就算他是立场不同的一派,既然是谢昭回即位,他也没理由……会死于争斗。”

周沛听得一阵发怔,全然未料对方会提到这么深的隐秘内情。

他踌躇许久,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小心而不解地发问:“发生了这种事情……蔺校长,就是学校那边,没有做什么吗?”

这话既出,蔺和却是再一次不说话了。

他的嘴唇抿起,眉头揪紧,毫不掩饰地透出种苦闷和悒郁的情绪来。

周沛蓦地愣住,忽然意识到,对方对方谈及沈焉时,虽时有怅然之语,却始终是以叙述者的口吻。

然而此刻,他却仿佛触及了心头悲伤之事,陷入久久的怅惘当中。

又是好一阵沉默后,蔺和才终于开口:“我父亲他,为谢在予的死很悲伤。但他并不相信此事是沈焉所为。”

“听起来很正常是吧?”

蔺和苦笑一声,揪紧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打开,“但其实……沈焉和谢墟的事,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就像是一根导火索。那之后,很多事都变得完全不同了。”

“很多事?”周沛一怔。

他心中隐隐擂起了鼓,便听蔺和道:“我的父亲,并没有接受谢墟来者的说辞。但是谢在予,当初谢墟跟他签订协议的人,已经死了。谢墟那边,不久之后,以怀疑校方干预墟内要事的名义,宣布与学校断交,”蔺和深吸口气,“协议也从此作废了。”

周沛惊道:“怎么会这样?”

蔺和摇了摇头:“这样想来,谢在予的死反而就说得通了。”

他伸手按住了前额,低声喃喃,“但到底是谁主导了这些……那之后我们跟谢墟日渐疏远,形同陌路,如今也没办法去追溯了。”

长久的沉默一拥而上,蔺和不由得回想起那时光景。

他曾以为墟内外的合作会永远持续下去,然而一朝同盟坍塌,前后不过十年而已。

可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十年,却在他生命中占据了将近二分之一的长度。

他时常午夜梦回,想及七八年前的旧事,仍会觉得宛若昨日,叫他情不自禁眼眶酸涩,难以克制心头情绪。

然而就在这时,周沛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却如入梦前敲响的一道钟声,将他骤然从无边无际的回忆中唤醒。

“那个谢昭回……”

那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样的人啊?”

与此同时,荣园。

夜色浓郁。

月亮半弯如钩,很是宁静地悬挂在拱窗外,让这一切都显得犹如梦境般离奇。

在这样敞亮的月色底下,两个人相对而立,横跨了将近七年的时间,却好像根本没什么值得叙说的一样。

沈焉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来人身上,情容似有一刹那的怔神,却又如落雪般旋即化去,看不十分明晰。

长久的静默中,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在这里。”他没头没尾地开口道。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又好像带了些道不明的惘然之意。仿佛因为不知身在是梦非梦中,犹恐惊扰了梦中身,便有了十二万分的顾忌。

然而这话却如同落入了雪层中,被厚厚的积雪无声无息地吞没了。

谢昭回长久地沉默着,对此并不作任何回应。

许久过去,他终于开口了,却仍未接话,而是问:“你来这里,是为了霍家的事情吗。”

不待沈焉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有必要,也用不着这么费事的。”

他的视线低垂,浓长的睫毛便笼却了目光,眸间神色便也无从得知,只有声音还在黑夜中持续不断地响起。

“季双鹤也在这里。你有想知道的,有蔺和做个顺水人情,自然可以从他那里获知;但无论五墟如今是兴是颓,消息是好是坏,都和你再没关系了。”

谢昭回说,“会面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就请回吧。”

他的语气极为冷淡,此言既罢,目光只略扫沈焉一眼,似乎就要拂袖而去。

然而只这一眼,却叫他沉默地站住了。

沈焉恍若未闻般,仍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眼角眉梢尽是明亮的笑意。

“在你心目中,原来我还是个顾及大义的人。”沈焉含笑道,“只是惭愧得很,五墟如何,或者谢墟如何,和我全没干系。”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剖白心迹般的赤忱,“我不是为这些事来的。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才是。”

“我是因为你才来的。”沈焉说。

今晚的月亮是皎白色的。

没有风,也没有星星。月光从窗台外洒进来,犹如冷白的霜铺了满地。

时间像是在凝滞中再度凝滞了。仿佛石子跌入深潭,谢昭回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在这样疏离的月光里头,对方一旦不说话,便也和月亮一般,如同一个遥远而虚幻的假象。

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过怀念过去,又或者仅仅只是错觉,时间似乎并没有在对方身上走得太久,眼下一眼望过去,谢昭回和七八年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高自然是高了,沈焉在心中思忖,算下来他现在应该是二十有四,一个已经能称为“青年”的年纪。既然已迈过了成年的节点,人似乎或多或少总会有些不同。

然而谢昭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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