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根据周沛给出的时间点判断,他被领养的时候估计才零几年,想来这个天光福利院,说不定起家的年代还要比天光墟早得多。
这样一来,沆市天光墟在短短几年内就兴盛到当今这个地步,反倒可能有所解释了。
沈焉虽说在天光墟呆了不短的时间,不过,他对这个组织的构架其实并不算特别了解。
过去几年时间里,他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在浙省沆市附近,有时也会去去鹭岛,像穗城这些地方都算来得少了,故而对霍家和卫墟之间的事情并不算熟悉。
至于和沆市离得颇近的苏省,可能正是因为位置太近,反而没有专门设置一个办事处,要有什么事,都到沆市来一并处理了。
所以这几年来,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沆市附近活动,倒是从来没想过去隔壁苏省看看,不知道这个信息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和蔺和幻想中的那种“凄惨处境”完全不同,从谢墟离开之后,他的确在外飘荡了一些日子,不过很快就在沆市定居了下来——
如果一年中会呆起码一半时间算定居的话,那他的确是有自己固定居所的。
他在沆市也有自己的房产,写的的确是他自己的名字,不过那张身份证,已经找不到很久了。
如今他出门办事,基本都是从天光墟处薅一张新的伪造身份证,方便快捷,还省得被人问东问西——毕竟他这个名,的确是有些太少见了。
要是被什么人留心记下来,尽管对面不一定能查到点儿什么,他也嫌麻烦。
至于那处房产,其实不是他自己买的,是一次委托里认识的客户送的。
沈焉曾经做过一单牵涉到对方命门的委托,再来那名客户正好也是个生意人,名下的产业虽然不及霍家,但房产多的是,不差这一套的钱,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沈焉便也不多推辞,索性接下了那套位于西子湖附近、视野极好的大平层公寓。
这几年里全国各地的管理也都变得严格起来,每次住宾馆都得扫身份证的确很麻烦,一来二去,沈焉干脆就在那儿住了下来。
甚至说,他在沆市还有好些认识的熟人,曾经的墟内人和墟外人都有,和蔺和以为的情况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有着天差地别,完全不是个漂泊无依、无处着落的凄惨境地。
不过,这些也都没什么好说的。
沈焉知道他这位好友向来替人着想惯了,哪怕是外人眼里看来,跟学校有着毁约之恨的谢周二墟,恐怕蔺和都能在心里为后两者找出几个辩解的理由。
再何况,要是他透露了自己在沆市的住所,蔺和肯定会大闹他不够朋友,明明有地方住都不邀请他去看一看,如此一折腾,倒还不如就让对方以为自己过得很凄惨算了。
他一个人在沆市待得相当自在,尽管有好些认识的人,但基本都是浅交。
沈焉并不打算同这些墟外人建立太深厚的关系,省得到时候割舍起来麻烦,甚至说,当年会同蔺和成为如今这种程度的“朋友”,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不过当中也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沈焉并不打算让蔺和牵扯进天光墟的事务中。
蔺和也不是傻瓜,等到了沆市,一看他住的地儿,恐怕很快就会意识到他在墟外应该有了别样的际遇。
如此一来,显然很快就能把他和沆市这几年里冒出头的天光墟联系到一起。
沈焉如今的确在天光墟以接委托为生,或者说远不仅此,以他的能力,就算想要闲云野鹤,也估计会有不少动了歪脑筋的墟外人找上门来。
这样一来,倒不如直接选择接受“招安”,替“官方”办事,起码要稳妥不少。
天光墟和学校不同,无论是运作思路还是墟外人的生活方式,二者之间都有着相当之大的差别。
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高校和市场企业之间的区别一样。
高校里虽然也有贪名逐利之人,但就像墟外的俗语常说一样,学校是个“象牙塔”,理想主义者起码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够维持自己一贯以来的率真。
至于天光墟,还是套句俗语,那就纯粹是个大染缸了。
尽管天光墟内的确有不少过去的学校旧部,或者是像陈周山这样,对过去那所谓“黄金年代”念念不忘的墟外人,但总的来说,二者还是异大过同。
在天光墟尝到甜头的墟外人恐怕也有不少,甚至有些人会打心底认为学校那一套已经过时了,要是让现在的蔺和去接触这些人,指不定会被打击成什么样。
至于眼下,周沛同他说的这个“天光福利院”,沈焉在心底琢磨了一把,觉得“天光”这个词儿,似乎并不是江南地带的常用词。
那么眼下大致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天光福利院说不定就是天光墟的前身,之前那批开拓出天光墟墟地的墟内人,主要的聚集地就是在苏省江都附近。
其二,就是这个天光福利院只是一个更大的组织的分支,就像沆市天光墟一样,苏省过去也有个天光墟的分部,只是如今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再办下去,或者是干脆转移到沆市来了。
但不管是二者中的哪一个,他眼下都不能作出定论。
而再结合起周沛同周墟之间的那层关系,他便觉得事情一下子显得耐人寻味起来。
沈焉忽然又想起来,曾经周墟在墟外布下的契阵,似乎正是在苏省附近来着?
他扬了扬眉,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值得探究的故事,而周无虞,指不定瞒了他多少事情没说。
就这样,对方还指望他帮忙调查周沛这边的事情,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脸皮太厚呢还是指使人习惯了。
嗯……他在心里略一思忖,很快就做下了决定。
等到手上的事情解决完,U盘也拿到手,如果还有空闲,他就再去江都跑一趟,把周沛这事可能的因果都给调查一遍。
如果没时间了,那就等到霍家宴请结束之后再去——只是如果拖延到那时,沈焉也拿不定具体会发生什么事。
最首先的,就是不知道周沛早上碰到的异常时隙和霍家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背后有什么内幕,很可能在宴请的时候就被引爆。要是这样,那就拖延不得了。
不过,这些事急也急不来,就算到时候当真分不过身,就干脆让周无虞自己去办。
让自己帮忙办事,却不讲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沈焉在天光墟接委托这几年里,这类雇主是他最嫌弃的,要不是还指望对方给自己带谢昭回的消息,他索性也懒得管了。
思考完这一通,沈焉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主意,却又隐隐能感到几分古怪。
似乎有什么东西能在他心中模模糊糊联缀成线,但一时半会儿却也理不出个头绪,他索性也不再想,收起心绪,便同周沛随口聊起了天光墟的种种事情。
两人心思各异,一路上也没闲聊几句话,等终于回到酒吧门外,已经是下午将近六点了。
西边的天幕染上了点儿暮色,两人来到酒吧门口,却见门上再次挂上了“暂不营业”的招牌,不知道蔺和这回又是碰上了什么事,筹谋着提前关门打烊了。
推门而入,却见对面的吧台边上,蔺和跟另一个面生的年轻人相对而坐,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些什么。
蔺和率先注意到他们进门的动静,很快便住了嘴,起身大步向着门口走过来,一张脸上眉开眼笑的,是个正聊到兴头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