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家了?”
电话一接通,沈焉开门见山就问,“跟你爸说霍家的事情没?”
“说了啊,”蔺和有些纳闷儿,“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这边又搞到个情报,还是霍家相关,或许可以连起来作想。”
说着,沈焉稍作一顿,“之前不是说,霍华安娶了个卫墟本家人作妻子么?今早我打听到了,他们其实有个独子,叫霍子越。”
蔺和一怔:“霍子越?”
不知为何,刚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隐隐感到一阵熟悉感浮上来,好像很多年前曾听过似的。
他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你等会儿,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片刻,他蓦地灵光闪现,忙道,“我想起来了,好像零几年的时候,我们全家去过穗城一趟,没记错的话,就是去参加这个霍子越的生日宴。”
电话那头沈焉又是一顿,然后向他道:“还有呢?”
蔺和伸手按了按眉心,努力搜刮着自己的记忆:“我记得那是个男孩儿,当时也就八九岁吧,一般生日宴不都在整十岁数过吗,挺奇怪的,所以我才有印象。”
“不过……”他忽地想起了什么,“你说他母亲是因病去世的?这么说我有印象了,当时参加生日宴的时候,那男孩的母亲看起来年轻得很,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他家里的某个长姐来着。就是有些太消瘦了,化了妆,都感觉人挺哀愁的,你这么一说……不会那时候就开始生病了吧?”
沈焉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忽然问:“你还记得他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蔺和拧着眉头思索,半晌,还是摇头道:“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叫卫怜因,”沈焉在电话那头说,“怜惜的怜,因果的因,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操,”闻言,蔺和下意识骂了声,很快又回过神来,“印象还是没有,不过你说的这名字……”他犹豫地说,“听起来也太不吉利了。”
沈焉给他说笑了:“什么不吉利,你怎么还这么迷信的?”
蔺和不乐意道:“什么迷信啊,你知不知道时隙就是靠你说的这些迷信算出来的?”
他顿了顿,又小声嘀咕,“怎么讲,就有一种,一语成谶的感觉你知道吧?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有今天一样。”
沈焉在那头思忖片刻:“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个可能。五墟人起名挺讲究寓意的,或许当年他们曾到岳墟算过一卦,才起了这个名字。但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样,我想不大可能到早就有所预料的情况。”
两人隔着话筒沉默半晌,很快,蔺和又拣回话题:“对了,你刚说她那个孩子,霍子越是吧?他怎么了?”
“这个霍子越,”沈焉略一沉吟,“之前一直待在香岛,不过听说也就是最近,他也跟着霍华安一道回穗城了。我听小道消息说,他在霍家的这个爹,有扶持他继承卫墟主位的打算。说不定在下月的晚宴上,霍华安就会把他介绍给赴宴的墟内外人。”
蔺和听得直咂舌:“还真是司马昭之心啊?卫墟呢,真就让霍家这么随便嚯嚯了?”
“谁知道,”沈焉仍旧未置可否,片刻,他又说,“除了这个,我还打听到点儿别的情报。”
蔺和还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心不在焉地回答:“什么?”
“还是关于霍子越的。”
沈焉顿了顿,像是喝了口水,“你知道霍光誉前后娶了四任老婆,家里称得上人丁兴旺,不差这么一个小辈的孙子,何况霍华安本来也就是当纨绔养大的,没指望他继承家业。霍华安当年玩归玩,但总的来说也就是花花公子那些名堂,但我听说,在霍家人里头,相比他父亲,这个霍子越的风评要差的多,甚至私下里还有个‘小祸害’的诨名。”
蔺和下意识皱起眉:“‘小祸害’?你是说,这小子在家里是个混世魔王?”
“不止如此,”沈焉在那头说,“具体情况我不大了解,不过这个霍子越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被送到香岛一座疗养院里待过一段时间,”他意有所指地道,“疗养院这种地儿,要么是用于老年人休养,要么就是一些特殊病患会被送去的地方。”
“哈?”
蔺和有点儿难以置信,“特殊病患,你是说他有些……”他皱紧了眉,感到一阵阵的不适涌上来,“精神上的问题?”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沈焉含糊其词道,“不过还有一个可能,是他家里人觉得他有问题。霍子越进疗养院是一五年,正好是他母亲去世的第二年。”
蔺和拧紧了一双眉:“一五年……他那时候才多大啊?”
沈焉大概算了算:“好像是十五岁吧。”
蔺和一怔:“那他现在也才十九岁,霍华安就想让他即位?”
沈焉在那头道:“即位这种事,未成年也能干,和年龄关系也不大。”
不待蔺和回应,他很快又道,“情况大概就是刚跟你说的这些,我要准备走了,要是还有别的消息,再手机联络吧。”
匆匆结束了这段通话,蔺和心头不自觉生出一种抵触之感。
十九岁……他不由得想,南嘉和周沛也才这个岁数。
他心头觉得不大舒服,却也不能展露得太过明显,毕竟季南嘉还在外头等着,要是他把情绪写在脸上,恐怕待会儿又要被缠着好一阵问了。
待他收拾好心情,走出公共卫生间,本以为会见到个等得百无聊赖、甚至趁机再讹他一把的季南嘉,不料对方却是个很感兴趣的神色模样。
远远看到了他,季南嘉便高高挥起了手,又快步走过来,兴致勃勃地凑近他说:“哥,你刚在跟谁打电话?”
“这个……”蔺和一愣,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当即犯起了难。
琢磨片刻过后,他决定挑最稳妥的说法:“这家伙叫沈焉,我高中同学,你小时候应该见过几次——”
话还没说完,季南嘉双眸蓦地一亮,当即就道:“我知道他!”
蔺和这才反应过来,沈焉其人,在五墟人中,本该是相当有“名气”才对。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方才低声问道:“也是……鹤哥跟你说过?”
“不是啦——”
季南嘉把声音拖得老长,好像对他的回应很不满意似的。
“其实……”她眨了眨眼,像是在观察另一人的反应,“我跟他算是认识才对。”
蔺和怔了怔,全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点儿渊源,又见自己这妹妹不是个负面的态度,便很是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仿佛是见到了上钩的大鱼,季南嘉弯起了一双眼睛。
她神秘兮兮地踮起脚凑近蔺和耳朵,却是坏心眼儿地悄声道:“秘密。”
*
与此同时,穗城。
结束了同蔺和的通话,沈焉再度翻出对方今早发来的信息,目光在其上一点,眉梢略微上挑,是若有所思的讶异神情。
他的确没料到,谢昭回当真会前去濠港——不过歪打正着,对眼下的他来说,这的确算是个好消息。
想到这儿,他便按熄了屏幕,把手机翻扣在胡桃木桌面上。
他跷起腿向着前方一望,又伸手探向一旁的骨瓷茶杯,握起杯柄,端至嘴边,啜了一口。
视线前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是沿水修筑的木栈道,风和日暖,远处的湖泊上有人荡舟起行,在水面上拨开波光粼粼的涟漪。
这是一间临湖修筑的原木风咖啡厅,他正坐在一方包厢内,独自一人欣赏着窗外的湖畔美景。
在他的对面,桃木椅上空无一人,正对着的桌面上却是摆了半杯尚还温热的红茶,以及几碟只剩些碎屑的茶点盘子。
与此相对,沈焉的这半边桌上,茶水和甜品基本没动上几口,手机翻扣在胡桃木桌面上,旁边还摆了个黄棕色的老式文件袋。
放下茶杯,沈焉也不再耽搁,从桌下拉出个形似提琴盒的漆皮行李箱,把文件袋对折后随意塞进箱内,便提起行李箱,推开门走了出去。
接下来这趟濠港之行的雇主,同他约的是半小时后见面。
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