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珵漆去买饭的时候,同霍邹撞个正着,两人同站一排,同时接过一套食盒,默契地有些诡异,不说搭话,便是连正眼也没瞧对方,心有灵犀地在脱离队伍后,各自往边上退了好些步。
瑄墨梦中转醒,忽觉身旁空了,睡眼惺忪抬眼,看到跟前坐了个人,登时吓了一跳,睡意全无,猛地坐了起来。
待到看清人脸,将才顺过气,“钟泊?你怎么在这?”
睡了好半晌,她嘴里干的厉害,随手倒了杯茶喝。
钟泊坐在她对面,视线生硬地随着她的动作移动,最后说了句前语不搭后调的话,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哥吗?”
瑄墨不禁被他话中的冷意、茫然地看向了他,“啊?”
风声过耳,窗外披盖着的枝叶倒向远处,月光斜劈进小窗,她的眼前亮了一瞬,映着钟泊那张在光亮里莫名惨白的脸。
“离我哥远一点。”
钟泊手撑案上,半个身子往前探,脸几乎贴到了她眼前,像只呲牙的小兽,被陌生的生物侵犯领地,泛着深红琥珀光泽的瞳孔死死地盯住瑄墨,警告意味昭然。
下一秒,他被拎着后脖颈拽了起来。
“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乱跑吗?”
瑄墨抬起头,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霍邹。
他好像是跑过来的,脸有点红温,小喘着气,额上一小片均匀的细汗。他端着食盒,单手揪着熊孩子后领的手紧了紧,不顾他踉跄的步伐将人撇到了身后。
钟泊仍不死心,费劲地探头出来,朝她阴恻恻地笑,却被视线甚至在别处的霍邹精准的一巴掌盖脸推了回去。
他看着瑄墨,礼貌点头赔罪,“打扰了。”
“没...没事。”
“咔哒”
身侧一暗,瑄墨回过头,正见姗姗来迟的染珵漆,他弯着腰还来不及坐下,将手上的食盒放到案上,长乌发经小风飘起,骚弄到瑄墨的脸。
瑄墨略显呆滞地挠了挠左脸,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寸。
他屈膝坐下,抬眼朝她身后看去。
霍邹朝他点头示意,拎着钟泊离去。
瑄墨回过头时,钟泊正艰难反骨地从他手里拔出脖子来,朝他们吐舌头,发出“略略略”挑衅的声音。
无奈霍邹只好扭头生硬着语气哄着小孩,
“雨停了,吃完饭就走,别再胡闹。”
“哼。”
钟泊挣脱开他企图重新抓住他领口的手,一溜烟跑回了座位上,一屁股将案边的小木桩椅坐得七扭八歪,被霍邹一脚勾正回来,仍是满脸不服气。
小脸气鼓鼓。
熊孩子。
瑄墨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感叹带孩子不易,转念又一想对方是霍邹,联想到神脉那个疯批boss,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怜悯谁了,她看向染珵漆,眼神里满是嗔怪,“你又去哪了,方才可吓死我了。”
染珵漆眼眸幽暗,淡淡垂落,盯着钟泊衣角丧白条子沾上的点点血迹看了片刻,视线很快转回来,无事发生笑道,“去买饭了,你不是饿了吗?”
瑄墨摸摸肚子,想起一个时辰前自己的肚子饿地咕咕叫,把人从睡梦中都给吵醒了,顿时倍感尴尬,抬笔扫下帘子,起身坐到了他对面。
染珵漆打开食盒,里头正是色香味俱全的清炒三丝、熏鸭肉、酒糟鱼块还有两碗颗粒饱满的米饭。
他将那几盘荤菜摆在瑄墨面前,反着筷子递给她。
看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瑄墨接过筷子一头扎进饭里,急着转移话题。
“咱们什么时候走?”
“半个时辰之后。”染珵漆端起碗扒拉了一口,说话却并不含糊,“那会天刚亮,人正酣眠,会少许多麻烦。”
饭毕收拾完已是寅时,天呈暗青色,青山绿水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青雾中,她和染珵漆来到山下客栈取马,正牵缰绳,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扭头望去,只见远处云层中巨石滚落,无形抬升,切割堆砌,出现了一道墙体雏形,接着是砖瓦、倾泄的石灰浆。
声势浩大,顷刻之间,城池的虚影出现在半空。
天刚破晓,数十个脑袋从客栈探出头来,发出阵阵惊叹。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座城。”
“天哪,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在空中建城,好气派,我就说此次剑山没白来吧,咱们大佑恐怕要出个同季塑祁莲那般的大能了,真是天助也!”
天高百里,终窥不得全貌。
这些人或许到完工隔止都认不出这座城。
瑄墨却非然。
她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熟悉。
因为那是她亲眼见过的,毁于三百年前的褚良城。
天机垂暮,豁汤云前。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东南角马道上。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沈拓!”
身后传来隐隐着怒的呵声,前头的黑衣男子蓦然停住,捏紧了拳头,月光照拂脸上,有如隐疾复发般惨白。
见他停下,身后的“钟泊”追了上去,绕到他跟前,在霍邹因为震惊而迅速放大的瞳孔中,变幻着脸庞。
“小、碗。”
“我这么做,你、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