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莼也道:“能在瞬息之间制住南侠,我只怕连师叔都及不上他。”
白玉堂安慰她道:“展熊飞出剑时迟疑了片刻,才叫庞灿抢得先机。他下手狠辣不留情面,你师叔不会如此,要说他比你师叔高明,我看倒不见得。”末了,他又道,“开封府有三口铡刀,今儿堂上分明就是要给庞炯定罪,却不曾推出来吓唬他,想是还存了回旋的心思。”
陆采莼便把包拯在后院同她讲过的话与白玉堂说了,道:“包大人欲借此案惩治庞家父子。”
白玉堂道:“庞太师便是好大一只硕鼠,早该惩治,只是不该借此事生掰硬拗。”
碧桃闻言,忙问道:“那俺姊姊的冤情,该向谁申去?”
陆采莼与白玉堂对望一眼。陆采莼道:“五哥,不如我们今夜再去一趟庞府。你可曾听那钱安说,他将尸身藏在柴房中,后有人来处置。咱们便去庞家那柴房中,探一探究竟。”
白玉堂蹙眉打量她,道:“我只身一人便可,你受伤不轻,还是莫去了。”
陆采莼道:“我昨儿在庞府中,早摸清了地形。夜色里不易寻路,我还是随你去一趟的好。”
这头陆白二人正商量着夜潜庞府,那头庞煜已随马汉将近了监牢。在入口,庞煜向庞灿道:“灿儿,你且去衙门外候着。”庞灿本就不愿见庞炯,当即应承,一溜烟望衙门外跑去了。庞煜又冲包拯拱手道:“小侄有两三句私话和家兄说,还请包大人……”包拯知他是不愿自己听到,便也踱着步子走开了。
刚进监牢,便嗅见一股闷人骚臭,梅鹤忙把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抽出丝帕,叠好了,递给庞煜。庞煜摆摆手,示意不用。到了监牢深处,隔着囚房阑干,见到庞炯面朝下趴在窄小床榻上,背上腿上鲜血淋漓,嘴里兀自呻吟着。
庞煜唤他:“大哥,阿爷甚是忧心你,我同阿鹤来探望你。”
庞炯忽听得庞煜的声音,霎时止住了呻/吟,嘶哑着嗓子骂道:“本侯岂能指望你安好心?探望?不是瞧本侯笑话来了?”
梅鹤道:“兄伯此言差矣,二郎是一片好心……”
庞炯听到梅鹤的声音,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把捽住面前的破瓷碗,望阑干外掷来。那破碗摔在庞煜脚边,咵啦一声,碎片四溅。梅鹤见状,眉目蕴了怒意,道:“兄伯这是作甚?”
庞炯却斥道:“你这毒妇!还敢置喙?”庞煜忙回手按住妻子的发颤的手,摆首示意她莫要理会。
庞煜道:“这回是阿鹤她疏忽了,酴釄香送错厢房,非是有意为之。不出三日,我必能替大哥洗清冤屈,还望大哥莫要焦躁。”
庞炯道:“即使本侯死在这监牢里,你也不过是个贱婢所生的庶子,毕竟成不了凤凰。还是手脚快些,将本侯弄出这破地儿!”庞炯顿了顿,又恶声道,“本侯忘了,你是个残废了腿脚的,手能快,这腿脚却甭指望快了。”
庞煜面上毫不改色,静待他骂完,才道:“大哥保重,我与内子先告辞了。”庞炯将脸转开去,厌弃地朝他挥了挥手。
出了班房,梅鹤默然地推着四轮车望衙门外走。庞煜忽从袖中抽出丝帕,方正地叠了,递与她。梅鹤把帕子接过,不作声,只是在手里攥住。庞煜笑道:“阿鹤,你的眼泪都落到我肩上了。”
梅鹤仍是犟着不出声,只是把手里丝帕去擦他肩上泪珠。庞煜“嗤”地笑出声,手拗到后面握住她的手,道:“这帕子你用错地儿了。”
梅鹤道:“你给我的帕子,我想用在哪处便用在哪处。”
庞煜拍拍她的手背,道:“竟还能教大哥气成这副模样,你不晓得他那个性子么?”
梅鹤道:“谁叫你受了委屈也不作声?”
庞煜却道:“自家哥哥,有甚么委屈的?”
梅鹤顿了顿,才咬牙道:“……我真是恨极了你说这话。”
庞煜苦笑叹息,正要讲话,却见包拯踱着步子望这边走来。梅鹤也见了,忙把丝帕沾去脸上泪珠。包拯道:“本阁不送了,贤侄慢走。”
庞煜向包拯道过谢后,出门见庞灿正蹲在门口的石狮子顶上,嘴里吮着梅子,百无聊赖地眯眼望那长街尽头的晚空。听到身后有四轮车的声响,庞灿从石狮子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凑到庞煜身边来。但一抬眼见了梅鹤眼眶通红,不禁问道:“庞炯那厮又欺负嫂嫂了?”
庞煜教训他:“那是你大哥,怎能直呼其名?”
庞灿却置若罔闻,只撸着两边袖子,冷笑道:“我瞧那厮是不想活了!”
梅鹤却忙拦住他,道:“别净说些胡话。我要是受了欺负,也是受你二哥的欺负。”
庞灿攒眉看向庞煜,疑惑问道:“二哥?”
庞煜去拉他的手,笑道:“罢了,先随为兄回府,为兄还有好些事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