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鸿羽和宫唤羽死了。
宫子羽继承了执刃的位置。
灵堂中到处挂满了白色的幡,两个还没封上的棺椁摆在正中央,一身素服的雾姬夫人满脸的悲痛,她暗暗啜泣着。
宫子羽和宫紫商面如死灰地跪着。
玉衡和金繁守在门口,时不时往里面看。玉衡无声地笑了下,他长长舒了口气,眼中竟有些难言的酸胀感。
好似一直压在心中的重石终于卸下了,只剩无穷无尽的空虚。
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雪,然后越来越大,不过一夜间,地上就有了厚实的积雪。一脚下去能留下一个脚印。
庭院里的仆从在扫着纷飞的纸钱,枯黄的落叶到处游荡,雾姬坐在低低的案桌前,她偏头,苍白的脸上疲倦不堪,她一夜未睡。
窗前的男人望着外边的雪和落叶,他看得认真,背影如此高大,雾姬拿起杯子喝了口热茶,她声音撕扯着,倒是像一块上好的绢布,此刻蹂躏成一团,听起来并不悦耳。
她说,“这么多年,如今,你该放下了吧。”
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
男人带着面具,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无论怎样,雾姬知道他是开心的,她本应也该同乐的,可是死的那个人是她的丈夫。
玉衡冷笑,“死得好啊。”
雾姬脸上又白了白,却听到玉衡又道,“该死的时候不死,不该死的时候倒是死了,一走了之,从前负了她,如今连她的儿子还要……”
还要承受这等痛楚。
他们父子的关系从前并没有如现在那般差,偶尔还有温情的时刻,从前玉衡每日闲着无事,就坐在后山的古树上,那个角度看得并不真切,可却是唯一能够看得到她的地方。
她每日都会坐在窗边的案桌旁看书,眉眼恬淡悲伤,眼中总是红通通的。
她总是在哭。
那时宫子羽性子也比如今活泼许多,他经常蹦蹦跳跳,还没靠近呢,就大声囔着娘,还会说今日父亲教他写字了。
他一直不明白宫鸿羽到底怎么想的,他好像很爱兰儿,可是却任由她枯萎在这宫门,爱她却在她身怀六甲的时候让别人使劲泼她的脏水,造谣她腹中孩儿是野种。
他身为执刃,他会一点都听不得风声吗?他任由那些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母子,作为丈夫,他实在让人不齿。
为人父,兄弟不和都是父母无德,该他这个父亲教育时,人完美隐形。若是他执刃当得不错,玉衡兴许也能高看他一眼,可惜,他连执刃也没当好,都能被无锋打到家里来。
他推开门,往庭院里走去,雾姬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恍惚中她看见了夫人,夫人经常在这大雪天撑着油纸伞走到花园,她总是望着笛音的方向,喃喃地跟她说。
“会是他吗?”她声音哽咽着。
雾姬每次都会拿来暖手的东西,心疼地说,“你知道的,江南那么远。”
她不再说话,痴痴地用手接过雪花,过了好久,她才道,“他还说要吹给我听呢。”
天蒙蒙亮,玉衡撑着伞去了趟羽宫,里面静寂的有些死气。他看见宫子羽还跪坐着在那,眼里都是血丝,他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又收了回来。
“你在这里一晚上?”他问。
宫子羽转了转迟钝的眼珠,嘴唇红得滴血,他好像很委屈,只低低地重复叫他,“哥哥。”
玉衡声音罕见地温和,“现在你是执刃了,你肩上还有很多重任,别把自己累倒了。”
金繁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不忍地说,“是啊,身体别熬坏了。”
“执刃……”宫子羽喃喃,“我从来不想当执刃……”
金繁不知如何安慰,“但是……”
宫子羽看着玉衡的眼睛,“但是,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既然我是执刃,那代表我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了,没有人可以拦我。”
金繁觉得不妙,“你要做什么。”
宫子羽深吸了口气,他站起来扫过金繁手上的大氅,随后把它披在了玉衡身上,他为他系好带子,脸上是让人心惊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