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的突然‘失忆’剑书并没有惊讶,而是回答,“这里是上清观,殿下,需要我伺候您洗漱吗?”
这个殿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因为性子如幼童,矜贵得很。从前京中时宿在太师府都是专人伺候洗漱的,果不其然听见他的话,玉衡乖巧点头,“好。”
“先生……在做什么?”穿衣的空隙,玉衡忍耐不住问道。
剑书看见紧张的玉衡,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怎么了?殿下跟先生闹别扭了?”
玉衡低头。
要是闹别扭就好了,他肯定很快就原谅先生了。
“我害怕……”他眼睛涌出泪水,“听荷,听荷死了……”
剑书啊了声。
玉衡说的煞有其事,“我看见她死了,我也死了。”
他开始哭。
剑书:???
他觉得玉衡一定是做噩梦了,不然谁会对这个傻子殿下动手?还浪费刀不说,惹得一身麻烦,他心里哭笑不得,又不好表现出现,转身给他拿手帕拭泪时噗嗤一笑。
他问,“谁敢对殿下无礼啊?”
玉衡生无可恋地说,“有!先生,他把我杀了,还把听荷也杀了。”
那天晚上他记得先生拿了把刀,自己就没有意识了,他已经死了。
玉衡捂住脑袋,埋头痛哭,“我怎么死了啊,太过分了……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自己对他那么好。
剑书突然转身,他掏了掏耳朵,没听错吧?殿下说先生杀了他?还说已经死了。
这个梦魇得太深了。
他深深同情地看着玉衡。
“没呢,殿下,咱们去找先生吧,他等你很久了。”
听见谢危的名字,他像应激的猫,控诉道,“死了还不放过我,我不去!”
剑书拍嘴巴,一副忌讳莫深的表情,“呸呸呸,殿下,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看请不动这尊佛,剑书只好去找谢危。他真拿玉衡没办法,孩子其实还好,可面前又不是普通的“孩子”没法威逼利诱,只能恭恭敬敬。
听完剑书的吐槽,谢危罕见地眉梢氤氲起笑意,火急火燎就走去了客房。映入眼帘的就是床上鼓起的大包,看不见人影,里面的男人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
“这个不好玩。”
谢危眼神闪了下笑,只有阿容才会这样天真。他挥手让剑书退下,有些局促地坐在了床边,期待很久的人出现了,他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问什么怕他?还是为什么不出现?还是解释那夜发生的事情?
“阿容。”
被子里的人突然不动了,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谢危心变得更加不安了,等了片刻,他终忍不住伸手隔着被子抚摸玉衡的头,却被偏头躲了过去。
谢危的手停在半空一时没收回来。
表情茫然。
“阿容?”
玉衡不说话,也不动作。
谢危被他的反应刺伤,皱眉,声音冷冷淡淡,“为何不说话,你生先生的气了?”
他最讨厌玉衡生气就不理人的样子,好像什么都可以舍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欢欢喜喜投入其他人的怀抱。
谢危轻揉了下略显疲惫的眼帘。
随后他语气无比认真:“阿容,那日你与姜雪宁造访府中,所目睹的真相,远非表面那般简单。实则是那人对我心怀不轨,意图加害,我出于自保,才被迫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让你见血,我万分愧疚难安……阿容,你可否体谅我的苦衷,理解我当时的无奈之举?”
他眼睛都有些发红,哑声道,“所以……阿容,你别怕我”
“……”玉衡张了几次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被子盖着他全身,所幸看不到谢危。
玉衡逃避地拨弄自己的手指,他想哭,眼泪就啪叽掉落,他害怕,他怕死谢危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拿刀如恶鬼般看着他,只要想起那个画面他恨不得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想要了。
被子外的男人还不依不饶。
“说话。”
等他回答是漫长的,谢危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把手再度放在玉衡的头上,这次没有被躲开。
空气突然传来啜泣声,很轻。
谢危听见自己长长一声叹息,他妥协了,收回手,“阿容,我不逼你,先自己想想,饿了让剑书送饭。”
他走到门口。
“我对你,不好吗?”
身后的声音发闷,听着很委屈。
谢危怔怔往后看,玉衡还是没出来,隔着被子和他说话。
“我对你……不好吗?”
“那怎么死了也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