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红楼归梦 > 第42章 第二十八二十九回 恋生恩宝玉合宁馨 渎祸彰贾蓉承

第42章 第二十八二十九回 恋生恩宝玉合宁馨 渎祸彰贾蓉承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刚只上了沁芳桥,迎面只见薛蟠由那边大笑着走来,道:“可是得见了你表弟了,我只打量你竟直寻了那柳二爷一同往世外逍遥去了。足见我这回只没白上京里来。”宝玉见二人近了,只见过,笑问了好,又问了薛姨妈安。踏上甬道,薛蟠只命丫头往上头去回话,称他接了宝玉家去接风,不由宝玉道回屋取了客装,只叫跟着的双儿回屋拿来,只等宝玉穿戴了,便拉着只同乘了薛蟠的马车出园去了。

只说王夫人这头听平儿说了巧姐原只落了屯里,不免吃惊生气,叹了骂道:“蓉儿这蛆心种子,亏了他叔叔倒拿他当了人,当日究竟是如何送了他妹妹只发嫁,竟叫只闹到如此地步。”

原来巧姐当日一心上了花轿,只想日后再谋进京,未知成亲整三四,方才见夫婿实是傻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口鼻涎涕,哪里知闺帷秘事?不觉惊心一径婚嫁离京抛亲,已是情势突变!巧姐只落得日夜啼哭,只吵闹不休。这家堂客才知道巧姐原遭瞒了底细诓嫁进来,便又哄又求,只恐他轻生,摆出家下金银锁钥,只另他当家。巧姐那里希图单凭钱财挣个当家奶奶的虚名,只闹着要回去。

如此数月间,堂客见百般留不得,只不厌其烦,只放下脸道:“你原是咱们花费了万两银子买了来的,咱们又不稀罕银子,只要人。如今既生米做熟,还为日后多虑才是。倒由不得来了又去的闹笑话,大不了,赶年下,往咱们近支同宗屋里只抱回一个哥儿来,给了你老养着,大小姐只金奴银婢的做你的当家奶奶,咱们也算仁至义尽的。以你这样闹法,须防着你偷跑了,咱们又落个人财两空,只怕连吃官司也有限呢。要怨也该怨你们那好亲戚,三番五次倒寻了咱们才做成了这亲的。倒莫怪咱们下狠心了。”如此也仗了财大气粗,以为日久或可好了,再拿好脸待了也是长久之计。

巧姐但听更只图不得,一发寻死觅活起来。却跟前总不离人,只无计可施,竟如是牢狱一般。因思离了京地,人心便冷如蛇蝎的。又恐此话传回大观园,竟将贾氏颜面丧尽。那时凤姐才回金陵,寻了老宅门,暂和兄嫂一起,听了巧姐只嫁到此,因忖日久只与那家熟了,再只寻了姑爷一处过活,是以有人上门提亲,只退赖不理。奈了三五月,便渐渐听了巧姐原只遭了苦头。凤姐只顾携礼寻了那家,只好话说了,要见了亲闺女。那家便道凤姐乃夫家七出之分,自是关门不理,更不使巧姐得知。

凤姐几番上门求见巧姐,俱遭闭门羹。心下只更狐疑,因往街上寻见王信。王信此时也知那家儿子原是痴傻,恰凤姐遭贾琏休了回来,越性不提巧姐的话,只想去一个少一个的。此时见凤姐又骂又闹,便不得主意,道:“你舍不得巧儿遭了孽,由着你闹去。如今你手头比我宽裕,好在巧儿虽是嫁了人,兴许到底还是姑娘,只可转还,便是好的。”凤姐道:“你糊涂了,那贾家虽败了,瘦死的骆驼原比马大,哪里少了万两八千的陪嫁?哪个不知那老太太遗留的珍宝,个个不值千金的?世上还有你般拿着金子倒换回来个面饽饽的蠢才?几千两银子算个屁,便是我姑娘头上一个首饰也不止这些呢。可恨大太太贪敛着娘家一点子私财,那混账老舅竟只白拿了巧姐出气,亏了只一条藤上的财蛆,各人想银子不想疯了,竟黑烂了心肝,老着脸拉着亲戚作筏子,才不是个人,呸!”凤姐气急败坏骂一回,又只和王信商议了,二人立刻便寻了街上卖字相公只为写了讼词,只向府衙外击鼓喊冤。

府台升堂阅状,唱声读道:“男家不当婚配,邢某人贪财欺心,诓骗诱婚,生母探望男家隔绝母女相见,父母官为民申冤,解救孤女性命于倒悬……”

因甄宝玉遭了罢黜,同僚只弹劾了诸端如“仕心不专,暗结匪党,有损官威,不堪民瞻”等,已不知去向。刚上任的是保举来的贡士,倒一派方正。开堂伊始,只唤来一干人等,见的巧姐上来只病体恹恹,只勃然大怒,搦管挥洒判定那一家“私心欺天,殄祸孤弱,有悖人伦“,又判邢大舅与王信“贪财妄义,以亲为雠,蟊贼蛇鼠”诸如此类,后判罚那一家五百两银子为巧姐医病。

邢德全早闻风躲了不见,邢岫烟代父陪了数千两银子也叫堂上充了公。那一家真正只落得人财两空,因惧人言官威,只自此丢过不生别枝。巧姐带来的丫头奶娘只将嫁妆等物悉数拿回,只跟着凤姐先回了王信屋中。王信夫妇见凤姐母女携财殷实,只把好脸好话给了使听。

凤姐因回了金陵,这里一应日用只由着他经管,本自十分为难,只恐将巧姐所有身家也错入了这里。便早生了一番主意。

此日便谎称京里来信,已知巧姐遭陷害只另返京。王信夫妇只送了巧姐母女至码头,看着登舟去了。却不知凤姐一路晓行夜宿,只亲送了巧姐往刘姥姥门前。却自己又谎称往绣庄里拿了旧账原回来,便只返回金陵。原来凤姐趁送巧姐,已将金钿体己包袱只携着一起,又只扮了男装,那旺儿家的只跟着。进了城,请了凤姐往他家歇了,凤姐只等巧姐和板儿成了亲,便另旺儿家的大小只同他重返金陵,只赁了临街铺面,挂起幌子做起绸布买卖,年节下也携礼往胞兄家里一回。只惦念巧姐未知日行如何。

巧姐这头那日在村口打听刘姥姥家,奶娘向人道是“干闺女,特来瞧干妈”,村人领至刘姥姥门前,主仆三人守着几个大包袱。等刘姥姥出门见了,一家子竟如见了天上掉下了月亮般,忙只打扫出一间厢房来,只用心安置了。那巧姐知他娘早已将他许了这里的,又亲送了来,便死也要死在王家。

狗儿等早听刘姥姥回来道了金项圈一事,知昔日京中大家败落,方有此巧宗,只巴不得巧姐此一来。刘姥姥厢房陪了巧姐吃饭,只道:“先日姑娘还小,板儿只早早见着了千金小姐,果然这大小姐是见不得生人的,这不,那时候便已是相中了。”巧姐脸羞的紫胀,低头嗔道:“干妈只倚老卖老讲这些话,好歹来瞧你老,只管这样,我便回家去。”刘姥姥笑道:“这姻缘二字,是通了神仙的,凭人去了哪里,原来在哪一处,归踪是要见了要一处守着的。巧姑娘眼见大了,寻了家来了,哪里再有个家回的?可见是哄人的话。”巧姐便不说,使手抚弄一回脖上金项圈。原来巧姐经了家败起落,心里早也看淡了富贵无常。自觉生息只为心气和顺,不贪止耻,只一心一意操持日常生计。经年又生了一子,一家子其恰融融,巧姐除了记挂着亲娘凤姐,别无所忧。

平儿正了名,也便时常派人送去些尺头银米周济,巧姐便渐拒收。只使来人捎话给平儿道是“如今在那门里,我该称了你妈的,然你我终究非亲母女,总这样操心我这里,却叫我难做,白使我觉亏欠了人。可知世间人和人,惟情义难偿。若真为我好,我劝你倒不必费心挂念,打发人来这里。府里的银子我也使费不起,你痴心如此,何尝想过我心里是怎样的?即便是有一日我落到了讨饭行乞的地步,那也是命该的,竟不与人相干,何苦总带累着旁人,倒闹得夜里睡着也难得心安了”。平儿听了此一番话,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的,因叹自己只顾着怜惜又施恩惠于彼,却不想他人志气如此,竟觉一窍心思忽开了似的,也便止了派人瞧巧姐一事。

再回说王夫人这里不免心疼巧姐只受了莫大委屈,又念此事只根由家败所伏。此一日便命叫了贾蓉来,指着数落一番。贾蓉听了巧姐原陷落村寨,只过起井舂织绩浆洗抛洒日行,见王夫人又十分痛心,因知错只跪着磕头道:“只怪孙儿吃了屎,糊涂油蒙了心,糊弄了妹妹亲事。如今妹妹已是那门样,老祖宗防气恼伤了肝火,若老祖宗只闹下病灾的,孙儿便死也无处葬了,好歹看在我父亲和宝二叔才家来,老祖宗正经多保重,也多多添了福寿,便是一门子的造化,孙子的造化!”说着两手又自掌掴左右脸,只泣伏拜乞告罪不迭。王夫人知贾蓉知祸惧怕的这样,多因贾珍素日秉长者莅威,规训森严,半日手指着,叹一口气,因叫进跟来的小厮,命不许向外道了贾蓉来此一事,方斥了使去,贾蓉谢恩叩辞,跪退几步,爬过门槛方跑的去了。王夫人又嘱了众人,不可再说起巧姐的话。

王夫人接了黛玉献来的茶,使他回坐了,吃了茶,道:“大房止此一男,蓉儿只生了梅儿丫头。巧姐呢,如今已是那样了,这里一时一刻又无法施为此事。若蓉儿父亲怪罪起来,只措手打坏了蓉儿哪里,竟不是又白饶上一个好的?当日老祖宗在前院时,何曾出了这等样事?真真气死人。”林黛玉赔笑道:“老太太莫不是忘了,早年还有个迎春姐姐的亲事,老祖宗也是恼了一场呢。”王夫人放下杯子,叹气发狠的道:“若死了倒是罢了,偏是这样,总归要闹得人尽皆知的,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平儿因上前笑道:“老太太先不必忿恼的,依着我,巧姑奶奶倒是日行如意的很的。我常日爱打发人去刘姥姥家里,探望了接济着,自然比人多知了底细。我说这个话,老太太不信,只等着姑奶奶手头宽裕,想进了园子里请安,再听他各人说了,便由不得老太太和一家子只信了我的话。也该想单凭巧儿一个,又如何得到了刘姥姥家门。巧儿项上带着那个金项圈儿,也剩的一个了,那一个兴许早由刘姥姥收着的。老太太总记得那一双银项圈罢?旧日两府里,也只二爷房里那一对罢了。”

王夫人想一回,道:“若是那凤儿的意思,自然叫人放心些,他再怎么,也不至反害了亲闺女去。如此一说,只怕巧姐倒恨了他父亲了,还指望他来给我请安呢!”说此又生了烦闷,因使皆散了,几个人噤声辞了出槛。林黛玉只站起回道:“丫头回话二爷跟了薛大爷去了,想是往姨妈家里的,只不曾携了拜门的礼,白眉赤眼的空手进了亲戚家,这又算什么?”王夫人道:“也罢了,赶着节下再说了,能着补了也便是了。”黛玉还欲说,见王夫人只摆手,只辞了出来。贞儿跟着,有过那边草甸子,见是他姊妹兄弟几个一处正放风筝顽,平儿湘云也坐了近处轩廊下瞧,湘云见黛玉便招手,黛玉摆手笑看了走过。

回屋传了午饭吃了,便听宝玉回来。茗烟等扶着近了院门方止步,蕊官叫了丫头接着,宝玉只踉跄进屋。不等坐稳便道:“了不得了,后日又有芸儿叫往他家吃酒,还有芹儿蔷儿两家。只珍大哥那头再推不过的。只叹我在外头,多年间也是绝了酒的,倒是有人替了我只陪他们尽兴才好。”黛玉只叫屋里诸人伺候只换下袍服,命水洗漱了,才使拿茶上来,便听院里湘云声音。宝玉早隔窗的道:“云妹妹请进。”黛玉门口瞧了,迎史湘云进来,请坐着。湘云便笑道:“早起二哥哥去了我那里,因琏二嫂子也在,我倒未尽地主之谊的,特来告罪。”黛玉请他吃茶,笑道:“偏你又使这出,倒显得生分,何必客气。”

宝玉笑道:”云妹妹也是认真打算置酒接风不成?竟迟些日子还罢了。”史湘云笑道:“须是恭迎恭迎你如今大归。我知你几日里不得闲,先来告诉一声,早晚完了这意思,也是咱们自小厮混了一场。”宝玉忙道:“云妹妹果然明白。”黛玉不由掩口一笑,道:“云儿难不成也和他们似的,只图的酒性,一醉为快去?”湘云道:“酒自然免不了,二哥哥此次回来,哪个还不欢喜的?如今又比不得头里,况有古语酒逢知己千杯的话,何妨好好吃一遭呢。”宝玉两手摆了道:“还没见了酒呢,我倒有些惊心了。”史林二人见宝玉忽去了先时顾前不顾后的旧习,倒惹得笑了。

史湘云又问起宝玉居外琐事,道:“偏你们男子,想出了门,只抬脚便走,也解脱了庭训家规,也避开仕途经济本分,又想起家时,便原回来,又是骨肉天伦,实另人羡慕。”林黛玉道:“不过放荡不肖而已,云儿倒还夸起来。”宝玉只心里暗叹,忖他二人不知自己一番风尘肮脏究竟所寓。又说了生离死别契阔欢宴,只伤感一回,史湘云便道辞,道:“扰了你们不得歇午了,我也乏了,底下再听二哥哥的新闻罢。”宝林送湘云出屋,看他丫头跟着走出院门,还未及回身进了,只见李纨尤氏结伴的进来。

原来尤李只由王夫人处过来,只顺路的来了。宝玉忙请了他二人进来,叫丫头端茶。尤氏坐了笑道:“我两个寻二奶奶摸牌,你去歇着罢。”宝玉笑道:“嫂子来家摸牌,还须伺候拿了牌,摆齐了桌椅的,少不得再叫人拿些点心好茶来,才像话。”李纨笑道:“叫你歇你的去,这些事还用着你似的,有这说话的工夫,已是打了盹了。”宝玉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便向里头自寻了方便的。”说着走进睡房。这里早布置好了,妯娌三人洗牌告幺,顽了一回,至掌灯时,方住了。丫头各自报了账目,只尤氏输了。宝玉闷困一觉,出来看了两圈,见牌住了,只请尤李吃了晚饭,他二人只辞了,道改日复扰。宝玉黛玉送至院门外,见两车早候着,因看着皆上了车,伺候的人跟着去了方回。

屋里方传了饭来,一时屋里诸人伺候吃罢,漱口净手吃茶,只桂儿由稻香村下来顺便进来昏定,一家三口说了一回话,黛玉使桂儿回房,便往妆前坐了,贞儿伺候黛玉卸妆,宝玉身后站着,二人镜中相视一笑。五儿早伺候展开寝褥,新陈鸳枕,宝林入账共衾,二人只复享初时的恩爱情长,值夜的人只尽心听唤伺候。

只听三更鼓响,宝玉猛然醒寤,被里辗转,才唤了茶吃,黛玉也悠悠睁开睡眼,见五儿撩起罗帐,拿茶上来,二人坐起吃了茶,复往下躺着。宝玉又更衣一回,复回来仰了枕上,只盯着帐顶,长长一叹。黛玉因问他,宝玉直目的道:“我梦里才瞧见紫娟,竟是站了半空里似的,云雾里露出雪白斗篷,像是在向地上的人告别,听道了是“主仆一场,缘分尽了,来世里再会。”说着只渐渐隐入烟雾里,我还招手的唤他,下来商议,却只剩下幽暗天色,正左右寻人问了,却见原只我独自一人,心里又急,便闹的醒了。”黛玉听了只曲一肘手掌了头,道:“正是呢,好端端的,紫娟竟是不见了人影了,那丫头福儿也忽告了假回去了,明儿打发人去那丫头家里问了他才好,因你才回来,竟把他只撂下了。紫娟那蹄子是个没福的,竟没见着你回来呢,倒失了踪影的。明儿再说他罢,这会子还安歇是正经。”宝玉转面,伸手向黛玉肩头掖了被,黛玉顺势安睡了,宝玉看他道:“若紫娟只一屋里住着,你觉怎样?”黛玉闭目道:“便是早日的情分,这屋里原有他立足之地,又是过了明路的,我能怎样,也不过那个样。”说了,只启目侧看宝玉道:“你是惦记起紫娟了,所以先探了我的话头,是也不是?”此一句话,刹时便另宝玉捂脸的呜咽,黛玉吃了一惊,又忙着向枕下拿了帕子给他,宝玉一时收了,便将大考前夕得遇甄宝玉,又如何自愧辜负世缘辜负卿心,至无颜堪对生平,方咬牙遁世,践行顽石今生报应的一番肺腑心底话统只倾告了。

黛玉只听得似梦似醒,早也忍不住埋头被里只使两方绢帕揉眼哭一回。闷声道:“原怪我恐遭了不贤恶名,方由着拿他充了房里人,只忘了问了你的意思。不止此一事,便是进京赶考,我又何尝向人说过你自来厌烦那些禄蠧之流,也是妄为你之知己了。所以你落了外头,我也后悔心里笑话过自己无数次的。这样话纵说了使旁人听,也不过是散闷,各人哪里顾得你心里的事。只又是好事多磨的典,你我的命数罢了。”宝玉点头,二人对视半日,四目流泪然却满眼含笑的。

五儿听他二人枕上只喁喁咕哝,早又打茶上来,帐外侍立请问了,宝玉撩起罗帷,取了杯子向黛玉唇边送来,看黛玉泯了,只摇头,因回手看着他,正要一气的吃了,黛玉忙止了他,只使另拿了杯茶,宝玉叹了摇头,只复向五儿手上茶托上拿了茶方吃了,搁回杯便摆手使五儿撤了,复躺下只一炮燥转念叹息,遂两掌心托了后脑,展卧唏嘘道:“那柳浪子为了尤三姐已是绝了尘世光景,自毁自罚只同我离家心肠一般了。欺心而自欺,犹如欺天致完败一世了。我只可叹明知香菱前车之鉴,又赵姨娘曾几断送了我和凤姐姐性命,却犹自作了闺帷冤孽来,真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凤姐姐尤二姐各个因此闹得一个惨死,一个惨伤一辈子。想我到了纵落得一无是处,倒须在此一事做的表率。晴雯金钏二尤,今紫娟,生有何罪?正当青葱韶华,遭祸悲亡只何其无辜。他们哪一个不是极清俊上等的女子,有生以来懵懂无邪,尚未谙你我今日之生趣,却尽凄然夭亡……倒是这朗朗乾坤,日月华光,徒昭了一众俗陋不堪下流物享得个始终。再者,设若晴雯金钏尤三姐不曾妄死,却又只步了我迎春姐姐和香菱后尘,岂非依旧是世之阴晦真鉴,可悲可恨!难道竟只任凭世世尽由着这样业数无休去?”等说完却听得枕边娇喘均匀的,扭脸看时,见得黛玉原早熟睡了,面庞娟秀凝肤透亮,星目垂睑一弯青睫如蝶芒嵌了柳眉之下,豆蔻唇角一抹浅笑,玉柱山根上却是有颗珠泪斜斜滑落了枕上,宝玉欲轻拭了泪痕,却恐扰了他酣梦,手只停了半空中,那堪比洛神赋里才有的玉质娇容刹时另他两眼发热,宝玉忍住啜泣,就见黛玉随着兀自转侧发出一声喟叹,宝玉但听那叹息声里似有无尽难解的惆怅与哀伤,似有无名无绪的忧闷凄怨,霎时便再也强忍不住,忙忙攉开被便离榻,只宪足直向门外。五儿忽见宝玉轻手只快速自下了门闩的出屋去了,先顾着向内瞧了,见无响动,只转身至屋门口,见院门依旧关严,才看宝玉原只墩身在院中竹根下,使手捂脸,两个肩头耸动的,却是在偷偷的哭着。

五儿见他只着雪白中衣,连脚上也只有袜子而已,只一跺脚忙向屋中拿了袷褂子落花鞋,走近伺候搭上褂子。见宝玉只忍着出声,却痛哭流涕,只好将自己的帕子递了给他,宝玉看也不看,接了帕子拭了,只哽咽半日,方起身套上落花鞋,又仰面看了头顶星辰,一任眼泪双双滚落。只听四鼓声响,宝玉方住了呜咽,复回屋只蹑手蹑足的净手擦了脸,所幸不曾惊动了黛玉。宝玉坐了椅上,五儿早另拿了中衣新袜伺候的换传了,宝玉只示意轻声,又痛吃两杯热茶,方只轻轻进内慢慢撩起帐子向榻上睡下。

翌日早起,宝黛洗漱已毕,几个姊弟进来,例是问晨安,行了规矩,听使去,只辞了原结伙的去了。屋里几个人伺候摆下饭菜。黛玉见汤也换了八宝羹汤,宝玉拉他坐了,黛玉先执勺浅尝了汤,味原甘甜。知是王夫人使厨下特为他这里做的。乃亲舀了一盅使宝玉吃,笑道:“这是可滋补的,瞧里头莲籽枣脯桂肉,冰糖燕窝荸荠丁,你吃了就知道,实是厨下火上工夫呢。宝玉拿小勺挑起填入口中,果觉香甜润滑,早又舀了向黛玉唇边送来,黛玉含笑接了勺吃了,方二人方始吃饭。

一时黛玉住筷,看宝玉道:昨晚听你说了紫娟的话,后头我睡了,却恍惚见是紫娟由门外进来,竟站立在床帐子前,我叫你,才看你不见了,枕上空无人影儿。紫娟却向和我告别似的,我又唤了他,却口里出不得一点声的,心里只是干着急。忽又象是极光亮灯烛只照过来,只照得我两眼发热,那些也叫光弄的不见了,我也只睡足了。这会子又想起来那梦,想你夜里说的紫娟的话,竟不是咒他,紫娟丫头怕是果然遭了大事了,”说此,只扭头吩咐使向紫娟房中摆了香案,燃起蜡烛,向香案上供了紫娟妆台上的头饰和梳子,他要给香案上供茶果上香。蕊官答应了,带了双儿等向紫娟房里。宝黛二人正说该向哪一处祭奠,宝玉咽了粥,撂下筷,笑道:“若紫娟忽刺里回来了,你又如何?”黛玉道:“我自自有道理。只好心好意待他,你也不必费心。”宝玉离了饭桌,丫头伺候洗手,道:“你们两个情同姊妹,只又置我于何地?我夜里给你讲的也白讲了,嗳。”说罢眼看窗外只仰面叹了。黛玉慢咽汤,眼中含泪。宝玉依旧背身道:“一个紫娟在不在这屋里,妹妹若不能明白这道理,我十年流亡苦心不但白费,连今日回来认亲也尽是妄然了。莫若化了烟,化了灰,叫风吹散了,世上再无了我这个人才好呢。”黛玉早过来拉了他手,看着道:我很明白你的心,只是知了你的意思,我竟担了许多不是,紫娟竟是我害了他。”宝玉反握黛玉手道:“妹妹不必自责,紫娟若真正不幸陨生,概由我所累,并不与妹妹相干。”

二人临窗对视说话,房里诸人知饭已用罢,早撤下饭几,伺候盥手漱口,拿新茶上来。宝林桌边对坐吃茶,宝玉依旧枫露茶。一时黛玉向妆前坐了,宝玉跟着近前为他打理妆色,因妆台靠了窗的,宝玉忽想起旧日窗口那一只鹦鹉,便笑道:“且看,那鹦哥的架子还空在那里的,却只少了他。不如叫人上外头再买回一个来才好。”黛玉嗔笑道:“你又无事生非起来,早先那只雀儿因抄家,白闹的丢了,也顾不得去。如今无有,倒清静,又要他做什么,没的还须人日日饲养他,还要收拾那架子底下,我也没了那样闲情。你又想再买来顽,纵买回来,也比不得原来那个,倒是罢了。横竖几个学生见天来闹,谁还不乏又想那个,你说这个话,显见依是早日里心性难改,还只管说的风尘碌碌漂泊辗转的,还叫我信你呢。”宝玉听了一笑道:“又是一幅老道样儿,何必认真,倒也不值。”遂丢开鹦鹉的话,等黛玉罢妆,叫人拿了褂子伺候的穿了,二人只结伴往园中闲散。不提。

只说尤氏因见后头花园里各色花开的茂盛,正要请园中人往兵侍府花园赏花,午饭后先往学士府见了李纨,道了请往他那里吃酒看戏,顺便同往园子里来,先进了稻香村,向王夫人请安,道了请往看戏赏花的话,不料王夫人只婉推了,道宝玉才回来,昨日一天还没消停的歇了乏,只使叫了他们妯娌去罢了。尤氏只得应了,与李纨辞了出来,只顺脚寻了林黛玉摸牌顽了一个后晌。原来尤氏早叫王夫人面色不象,进了园里又听贾蓉往稻香村来,只丧着脸回去了,早料有事,所以借故往潇湘馆摸牌,只拿话试探李林二人,至晚与李纨同出了大观园,半路上却叫住了车下来,只上了李纨车内,因问他。李宫裁知尤氏最惧事拿稳的,方将丫头私底下所说巧姐异嫁的话悉告知了尤氏。

尤氏便知巧姐生了变故,自然跟贾蓉脱不得干系,当日原指望贾蓉送了巧姐往金陵成亲的,贾蓉究竟存了何主意,闹得巧姐喜事变化?尤氏心里掂掇,面上却不露出。李纨又反复嘱他不可使贾珍得知了巧姐的话,此原是王夫人向园中勒令。尤氏再听这话,心越发一沉。只等回来,门口下了车,胡氏早听回来,与银蝶接着,见尤氏脸色不象,也不说话,径往堂前坐了,只另银蝶请了贾珍来。

贾珍进来也见的尤氏面色含愠,半日听尤氏叹气,道:“明日请宝玉跟园里人过来聚宴,也叫他们来问了,各色只预备的如何了。再叫人将祠堂影像也请来,暂挂了这里。一家子骨肉,幸而团圆了,实该庆贺。”贾珍便使叫来赖登来升等问了,吩咐道:“明日有那边老太太几位爷奶奶,哥儿姐儿都过来吃酒,只怕姨太太也来。叫下面的人皆用心当差,好生伺候着。戏班也叫早早进来。”来升回了:“自是色色妥帖。爷奶奶尽可放心。“贾珍点头,使来升等下去了。这里说话,院里早有厨下遣人来回话,银蝶见已无别事,便使传饭。胡氏等伺候摆了饭,尤氏只使皆回房自吃。贾珍见尤氏揽杯吃了酒,饭也无心吃,笑道:“你今儿倒贪杯起来,想是又记挂明儿之事?早先府里头,多大的阵仗都过来了,如今还愁的哪样。”尤氏一笑,道:“正因大场面惯了,这样二流半吊子阵仗反难了似的。”说着,便使拿水先下桌盥手漱口,只道乏了,先进了房里去了。丫头伺候斟酒,贾珍吃罢,只往银蝶房中安歇。

尤氏夜里不免走寐,此日只强打精神应酬。陪着吃酒看戏。原来王夫人昨日虽推却了不来,又恐这里多心反问起贾蓉的话,故而只大张旗鼓的来了,早叫人请了薛姨妈,薛姨妈只带了孙女薛瑶来。因王夫人吃斋,只观了一出戏,便叫平儿仔细放了赏,便与薛姨妈一起只称回园里。贾珍贾蓉尤氏胡氏送出大门外,胡氏银蝶只依命送王夫人姊妹至大观园门口,听使回来,方折回。

贾珍贾琏宝玉薛蟠等自在一处。史湘云林黛玉李纨平儿,又有彦氏芳官同几个子嗣嫡女只在后花园赏花看戏,因戏好,又只多点了两出,几个男女学生早叫送了回园中,他妯娌几个和彦氏等足的又让尤氏只挽留下复领了晚宴,一时酒饭罢,诸眷更衣吃茶闲话。史湘云便请尤氏乘兴往怡红院里夜里摸牌顽,尤氏笑推了道:“史妹妹好兴致,牌不用说,日日皆聚的,又争这一回去?园子里何尝又少了我这个搭子?实在短了人手,便各个跟前体面些的丫头姨奶奶的,哪个又不是了财主?如今也不管他褶子出入,能着如此过一日便是一日。竟拿宝玉来说,若总作了道爷,只狠心绝了这一大家子人,也便那个样儿一世了,今儿这酒可请了谁吃去?吃了个何趣儿?咱们也经生死离别各样事的,究竟个个也不曾落魄了,便只犯下何等大过大错,想但凡是人只不可去了人伦大理的,也便图的享乐,难不成世上竟认真有哪个只长生不死的?可见自在也不可看轻了。”众人听了一笑,撂下杯便称辞,皆知此一日,尤氏等实是乏了。说话起身,一起走出。胡氏送至大门口。此日贾珍处人皆困乏,一夜无话。

此日一早,贾蓉夫妇至前院堂前晨省,尤氏一见贾蓉便指着喝令:“跪下!”胡氏见尤氏声色严厉,手只抖着,忙也跟着跪了,尤氏只使胡氏一旁站立。贾珍听丫头回了尤氏屋中只光火,几步过来,见了贾蓉只跪着,先冷笑了坐下道:“你若正经得了百日,才是怪事。先瞧你只蟹蟹蛰蛰丧样儿!只老实说罢。”银蝶拿茶上来,贾珍握杯吃茶。尤氏遂道出当日贾蓉南下送亲心怀渎测,潦草糊弄巧姐亲事,致使巧姐流难只下嫁乡里,且园中任人尽知巧姐陷落,王夫人又耽念起贾蓉,严令不使这边知道这个话统说了一遍。

贾珍听此暗惊,方知尤氏几日里神色不爽缘故。听尤氏说完,贾珍只拿杯轻啜了,且顾吃茶,只命人叫来当日跟着贾蓉送亲的几个人来这里。赖二听叫才由家里忙忙坐车过来,来升赖登等听来叫的人说了大概,已忙赶着上来。

贾珍见几个人进来,打量了一回,道:“当日那边老太太着你等喜送小姐远嫁,竟不是指屁吹风,指了猫狗念经么?赖二先说,又如何揽了亲事,到了南边又是如何办的。”赖二看了贾蓉,因叹了,便备细道出贾蓉只草草敷衍的话。来生也附和贾蓉轻率浮躁,又听巧姐因故流落,赖二来升几个心下罕异,忙跪了请罪。

贾蓉跪着辩道:“父亲只不在家,不得知道全家多指望绣坊过活,儿子因想有巧姐母舅王信,又有舅姥爷邢大舅只寻下的亲事,金陵只有宗亲帮衬,想来不差,所以,那日尽只绣坊采办一事仔细经管了一回。父亲也知儿子素来水路不伏,舟车劳顿,精神头也差大了……”未及说完,贾珍早打断道:“所以你这个好吃酒的,竟连你妹妹喜酒的上席也不坐了,竟一股脑丢开凭了宗亲办了去?”说着话,拿眼早察贾蓉两眼闪躲游离,只命一旁小厮向贾蓉兜脸唾了一口吐沫,因气道:“自己妹妹终身一回的大事,又提起外人来?那王信姓王,邢大舅姓啥,你如何姓贾来?便是这屁话,也须准了一顿好打。”

尤氏早摆手示意胡氏银蝶下去了,贾珍使赖登赖二等起来站着,指着众人道:“你送亲那日只混赖脱滑的光景已是明镜一般,赖家还赖你不成?便跟着的人瞧不过眼,你原是主子,是爷,哪个奈何得了你?赖好如今也是个在府里,下来少不得依了规矩办你,也叫园子里个个想去,摆明了巧姑娘只叫你个当哥哥当了马球一竿子倒打了去,也不管那球死活了哪里好的。又在你琏二叔前心存乖张,献巧殷勤,只装模作样扮了娘家亲丁,赫赫扬扬只离了京送亲呢。如今,你送的好亲又是如何往了局?旁人不知你那点子聪明心计,焉敢我跟前再只糊弄了去?说!当日究竟存了何等吃屎的想头,竟眼睁睁将姐儿逼上了死路?若有一字不实,底下要叫你知道今日死活!”坐着说话,又拿杯吃了茶,一壁且慢声吩咐:“叫人去,将前后门统闩了,赖大赖登两个守着,若放了人出入,只问你们两个。”赖大早闻讯赶来,门口站着,听贾珍叫关门守门,只应了去了。赖二向前小声问了,见只不叫离了这里回去,因恐往园子里通风报信,只得在下处暂拘候着。

贾珍站起,手指了贾蓉,跟前踱步道:“我如何竟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旧年两府遭了祸事。死了,离了,活着的又是如何光景?才蒙恩归了个花园子里住着才几日工夫,你倒祸害些自家人来了!真真六畜也比你高贵些。”说此又勾起自己一番淹蹇流难过往,只气的眼中落泪。

贾蓉只察他父亲又气又怒又悲,自知今日凶多吉少,心下不免又愧又悔又惧怕异常,只顾不得,跪着那里张嘴便只哭道:“原是巧姐娘早年祸害死了尤二姨,又背后算计了进了家里厮闹讹诈,儿子和琏二叔也说起过这话。巧姐亲事原是他舅舅做下的媒么,儿子因实不愿多问了王信那乌龟。至于那姑爷究竟怎样的,儿子也实不知……巧姐娘犯事,只带累一家子,连父亲也闹得失了音耗……儿子所以……”贾珍早连声命人请家法,只打断贾蓉哭诉。众人不敢出声,只得往祠堂里搬来长板凳,拿来捆索,早向黑漆条凳绑缚了贾蓉如蚕茧一般。两个司职小厮左右举棒始捶打贾蓉。贾珍冷眼看了,早跳起一把抢了木棒,喝令了:“滚开去!”小厮忙退来一旁侍立。贾珍自执棒轮圆了,照着贾蓉臀股死死盖了数下,贾蓉吃痛只徒劳扭动身子挣扎,又不敢大声叫唤,只撑着看尤氏道:“母亲救我,救命吓!”

贾珍见贾蓉求救,又只落下几棒来,口里恨骂道:“索性打死你,明儿连我死了,也好往地下见了祖宗去!”尤氏知此时无人能上劝了贾珍,忙近前拉住道:“老太太原说只恐你打死他,才叫瞒着,也该想老太太一片苦心。再者,我原非蓉儿亲生的妈,爷今日恼了,只请了家法治蓉儿,也是因我提起了旧话,倒怪我违了老太太命,也不管叫人背后只说我只顾招摇,还请爷留脸。此刻教训教训蓉儿有限,若只管照死里打蓉儿,我也活不活呢?爷平日膀力原瓷实,只仔细要紧,万不可如此打蓉儿了。“贾珍听此不觉慢了,住手拄了长棒看了尤氏,缓了气,却又举起下力轮了数棒,骂贾蓉“忤逆,孽种,比驴野比猪蠢”等,因尤氏只扯着袍襟,举杖不力,只恨恨不休,骂一句:“明儿认真还想弑君杀父不成?!”话落,早抬脚向贾蓉腰上直踏过去,只听贾蓉一声惨叫,连人带凳翻倒在地,赖大等门边早闻声一拥进来,只未及接扶,半日与两个小厮方小心摆正了。贾蓉腿根儿外因才叫笞打的糜肿处又遭翻倒只砸了地上,故失声叫痛,也无人敢劝慰。

贾珍两掌心叩了膝头低头坐着,道:“你拦着不叫打他,莫不是倒气死了我才称心不成?你总守着一大家子,却如何不操心探了当日虚实,已是铸成大错,只如今连我还见不见了琏儿呢?”尤氏听只连自己也有不是了,便哭了。赖大等院里守着,屋内贾蓉只是咬牙呻吟,众人知贾珍素日惯习武事,那一板子下去只要命的。心里思劝,只好先耐着观了动静,半日听贾珍坐着道了:“解开了。”几个人早涌入只小心解缚贾蓉,赖大来升两侧搀扶住。贾珍吃茶,又只轻声喝命:“跪下!”贾蓉万般艰难忍痛只跪下,却直不起腰,只好两肘撑着跪趴着。赖大等早又转身退出。

贾珍手指了贾蓉数落道:“你道原不知那家子底细,依着我,若你早知道,只怕巧儿还早一日遭了孽呢!那邢德全王信是什么货色?不过两个酒囊饭袋之流,你还叫那两个白糊弄了去?亏你倒只甘心蒙羞!又拿了巧儿娘支吾,那好不好当日只是你婶子。那凤儿做下不才之事,也听坐监吃了苦头,如如何你又算计到巧姐头上?只拿那点丫头出气?纵我不在家中,眼里一概也没有那边老爷太太么?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由着各人只侥幸谋算,凭着做下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耻事端,连我都没脸了。你同你母亲媳妇姐儿一起住着旧园子里,通共只你琏二叔房里操心着一你家子大小事,又叫你带着送亲,原是痴心托付你的,倒不说做的好来报偿尽了心,反是弄鬼藏奸造下孽障,回来又蛆心令色欺瞒,你琏二叔还赏了丫头给你……我只恨不得拿绳子勒死你!”说只一起立,尤氏却早向贾蓉前伸手的护着,贾珍见此,只手抖着指着贾蓉,因跌坐了,气的止说了。

贾蓉这个工夫早跪的汗流浃背,头脑也觉胀痛的,只使袖口抹了脸,低头又听他父亲道:“我今日看在你母亲面上,权且只挠挠你的皮,休想这坎儿便这样稀松只过了。倘或再不修,不向着好里学,再只奸狡窝里反,哼,便不是今日这般只吓唬吓唬的!你可听得仔细了?”贾蓉只听才算完了,忙磕头道:“只父亲母亲消了气,儿子纵死原也有限,自今儿起,儿子只不敢不记乏了。”贾珍道:“打死你事小,才你母亲死拉着,还嫌闪了腰呢。”说罢因叫人:“拖了去!”檐下赖大等早等不得一声,忙上来一起架扶着贾蓉转身出槛,贾珍跟着出来,丹墀上站着,只向着吩咐道:“不准他回房,叉了祠堂里叫老实跪香去!饭也不许给他吃!”来升等支应了,只好转向往祠堂。

传饭的早屋门便等话,一时跟前人伺候贾珍洗手摆了饭,胡氏银蝶伺候尤氏贾珍盥手,夫妻坐了始吃早饭。胡氏银蝶一旁小几边依命坐了,丫头拿了他二人饭菜,尤氏也不敢使胡氏回房,好带人侍弄好贾蓉,及请医敷药等事。

谁知赖二早趁空溜出,先便忙着往园子里报了贾蓉遭了苦笞一事,王夫人但听了这话,立命人寻出败毒消肿的药膏来,一壁叫外头速速备了车,玉钏早伺候添了褂子,便出来坐车往贾珍这里亲来看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