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宋云横回到桌案重新坐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酒杯,正要抬手,酒杯在手中忽然轻轻一颤。
杯中平静的水面瞬时泛起一层波光,扰乱了倒映在美酒中,那双精雕细刻的眉眼。
宋云横动作一顿。
酒杯在他自己手上,却忽然颤动——
那是有人弹了酒杯一下。
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不仅可以飞花摘叶伤人即死,更能以气凝剑,杀人于无形。
他们可以释出深厚内力,凝成无形的利器,随心所欲打在任何地方。
没人碰他杯子,酒杯却自己动了,那只能是远处的某个人,用以气化形的深厚内力弹了他的杯子外壁。
——不知躲在何处的陆柒。
宋云横即刻猜中陆柒此举的含义。
陆柒在提醒他,这酒不能喝。
他不动声色,继续将酒杯拿起,放在唇边装作抿了一口,实则将酒偷偷倒在了衣袖内侧。
而后放下酒杯,又和李氏等人说笑了几句,半炷香后,借口更衣离开了宴会大厅。
走廊上立着值守的侍从和零星几个青竹苑的杂役。
忽然又一股并非自然而起的微风,只轻轻吹动他一人的袖口。
宋云横悠然抬脚,朝着走廊另一端,雅室所在的方向。
走廊两边有好几间雅室。
正走着,一间雅室的房门又被无形的力道推开,似乎在邀请他入内。
场面虽诡谲,他面色不改,泰然自若走入房中。
一入房,房门又自动关上,连门后的门闩都咔嚓一声自动降下。
宋云横独自一人站在锁闭的房间里,抬眼环顾四周。
琉璃盏照出璀璨灯光,银白月光从宽大的轩窗中洒入,室内光线亮堂,却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静谧。
宋云横平静看向窗外的明月:“你不给我解释一下?”
“动我杯子做什么?”
话一说完,一道人影凭空出现,站在了他身后。
高挑的影子逆着灯光,从身后投下,将他罩住,彷如将他整个人囚禁在怀里。
陆柒的声音擦着耳廓响起:“世子在酒宴上,和那些妓子情投意合,相谈甚欢,左拥右抱甚是得意。”
“还英雄救美,俘获一个女子芳心。”
“待会散席后,是否还要来这雅室内,享人间欢爱,做一夜新郎?”
他本是清亮的音色,此刻却透出一种不悦的低沉。
“好个风流多情的镇南侯府世子,果真名不虚传。”
“逢场作戏而已。”宋云横神色平淡,“陆统领难道没有去过秦楼楚馆,没有眠花宿柳,偎香倚玉?”
陆柒刀锋般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后颈:“不瞒你说,真没有过。”
“身在官场,此种场合便无可避免。陆统领即便以前没有经历,以后也会很快习惯。”宋云横转过身,同他对视。
那淡漠的眼神蓦地勾出一团无名火,陆柒神色阴沉:“宋云横,你……”
“陆统领,”宋云横打断他,“说正事。”
他其实已经猜出:“酒里混入了什么东西?谁下的?”
思忖一瞬:“司徒府的那个?”
几个世家弟子同他敬酒的场面在回忆中过了一遍,司徒公子带着好几个酒姬同他调笑,他自己却龟缩在一旁。
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朝酒杯里下药。
“我从他手中救下了李氏,他心中愤怨,却不敢正面发作,便使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宋云横冷漠一嘲:“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又问:“陆统领可知,下的什么药?”
“你过来。”陆柒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他拉到雅室东侧的墙边。
炽热的温度通过衣料传来,宋云横眉头一蹙。
在手刃周时扬之后,他便很讨厌再同别人肌肤相碰的触感,那会让他想起溅在身上的滚烫鲜血。
即便欢场上的逢场作戏,也只是虚搂虚抱,从不与人肌肤相贴。
但陆柒抓的很紧,巨大的劲力如铁爪一般钳制着他的脉搏,他竟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