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正让李相夷难过的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意识到,他将失去两个同行之人,他一直知道自己选的路很难,但从前有师兄有爱人相伴,他从未孤单,但他此刻却感觉到无尽的寒意。
高处不胜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破黑暗,晃到了李相夷的眼睛。
阳光渐渐让那颗被寒意侵蚀的心又炙热了起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相夷走的是一条孤勇之路,他想做的事情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人心易变,初心难续。旁人怎么样,李相夷管不了,但李相夷知道,他要继续下去,匡扶正义,维护百姓,这是他的初心。
李相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将酒瓶捡起收好,他的内心发生了变化,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将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黑暗,没有人能和他一直同行,但他还是感谢他人曾经的陪伴,过往种种皆铭记于心,他亦心怀感念。
李相夷收起满身的伤痕,像从前一样,昨夜有一只小兽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今日他是四顾门的门主,是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他不能将脆弱的那面展示出来,因为那将成为他的弱点,而他不能有弱点。
李相夷才收拾好,摒弃内心的杂念,看着满案的卷宗有些头疼,饮酒伤身,宿醉更盛,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床榻边,盘腿坐下,调息,对习武之人来说,调息是最快缓解身体不适的办法。
昨日的事情,虽然李相夷已然想明白了,但他的心情难免受影响,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乔婉娩亦是如此,她从前多是在四顾门活动,负责的也多是内务,只是,现下她与李相夷都需要冷静冷静,最好是别碰面。
李相夷在房里处理了一整日的公务,傍晚的时候乔婉娩的侍女送来了一封信,而乔婉娩早就离开了四顾门。
李相夷展开信纸,乔婉娩在信上说她是自小向往江湖,她在四顾门待了许久,如今想要出去走走,让李相夷和其他人不必牵挂,她能照顾好自己,而且她还带着侍卫,等她游历够了,自会回来,勿念,勿寻。
李相夷拿着信,笑了笑,阿娩一直以来就是个有自己原则和坚守的人,她选择这个时候离开,一方面是因为怕两人见面了尴尬,另一方面是她是真的想去游历,阿娩说能照顾好她自己,李相夷是相信的,他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个弱者需要别人的保护,他喜欢的人,是一个独立自主又自强的人,乔婉娩是自由的,从始至终都是。
看到这封信,李相夷知道他和乔婉娩是彻底结束了,他们之后会是朋友,会是家人,却独独不会是相伴相守的爱人,乔婉娩根本不给李相夷一点缓冲的时间,她想断得干净利落,而不是藕断丝连,李相夷心中一痛,而后释然一笑,乔婉娩想要的,李相夷给不了,与其继续纠缠相互折磨,消耗他们之间的情谊,不如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李相夷这样想着,信纸上的笔墨却被一颗颗泪水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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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娩外出游历,只给李相夷留了书信便匆匆离去,并未告知其他人,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肖紫衿没有见到乔婉娩,他疑惑的问了李相夷,才得知乔婉娩已然离去。
他心中焦急,看李相夷像是个没事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相夷,你怎么就让阿娩一个人出去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是一人,阿娩她带着护卫,而且阿娩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是,这是阿娩的自由,那你作为她的爱人,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担心的,但我相信阿娩她有能力能保护好自己。”
“呵,李相夷!你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阿娩再厉害,她也是个姑娘家,你怎么就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呢?她再能干,还是想要喜欢的人能陪在她身边,你懂不懂!”
李相夷从前是不懂的,但他现在知道也迟了,乔婉娩不需要了。不过肖紫衿这般,不像是关心朋友的模样,更像是...喜欢阿娩。
肖紫衿喜欢乔婉娩。局中人看不出来,如今李相夷却看得分明。
“肖大哥,我和阿娩...我们决定分开了。”
“什么?!你们俩该不会是闹别扭吧,那阿娩岂不是负气离去!李相夷,你还不快去寻阿娩,还呆在这干嘛!”
肖紫衿简直要被李相夷给气死,阿娩怎么就喜欢李相夷这样的,半点不解风情,虽然肖紫衿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是窃喜的,但这个念头就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他脑子里全是:阿娩岂不是很伤心。他当然清楚,此刻乔婉娩想见的是李相夷而非旁人。
“不了,这是阿娩想要的,我尊重她。”
李相夷已经明白乔婉娩的意思,他虽然不能立刻放下这段感情,但他尊重乔婉娩的选择。
“你真的不去?”
“嗯。”
“你不去,我去!”
肖紫衿说完,转头就走,他走得很急,生怕晚了一秒,会离乔婉娩更远一步。
李相夷看着肖紫衿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摇头低喃:“李相夷啊,李相夷,你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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