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模糊了黑色,睫毛的投影是一片深沉的蓝。
闻一鸣苏醒已经是三天后了,在此期间没人来探望过,而今天注定不同。
细长消瘦的手腕苍白又凸现骨骼,闻一鸣用它遮光,骨肉连接处因透光而形成薄膜感。等眼睛的不适感消退以后他才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老师,早上好。”他勾着嘴角,却不太走心。
“已经解决了吗?”这里没有人,安岁吾音擦拭着手里的暗红矿石,上面的黑色尼龙绳旧得古怪,“东西我回收了,还有你自己……”
“放心吧老师,我能处理好的。”闻一鸣这会儿才勾起真心实意的笑容,“您不用操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了。”安岁吾音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这次也做得不错。”
闻一鸣眨了眨眼,说:“谢谢老师夸奖。”
脸上却是困意难消,在房门被关闭后,周身的器械轰鸣。
闻一鸣侧头望去,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嵌着一张显示屏,白字蓝幕的广告正在循环播放。
“……我们拥有最新的技术,最可靠的保障,所有阻断剂均来源于红日封会,红宵会感谢大家的信任,欢迎大家的选购。”
他闭上了眼,陷入了等待。
区区三日,对应昭来说既忙碌又新奇,他好像回到了最初咬着牙硬是把应家扛起来的时候,只是不一样。
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手里攥着一份文书,新鲜的油墨味还没散,那是众多污染区管理权的转让通知。
和应昭打交道的人拥有不一样的脸,却总是露出了然的笑,他们说是您啊,终于来了。他们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将贵重的礼物呈上。
他们都是闻一鸣的‘朋友’,因为受过无缘无故的恩惠,手里捏了一份情,只等着扔出去,下次见面才好重新认识。
如此,应昭才算是真的踏进了这半边市场,又因为原本的根基,将市面上卡了好久的阻断剂鼓捣出了新版本,里面最重要的成分就是闻一鸣插在水瓶里养出的新植株,说是鸢尾又太小,但那颜色个顶个的鲜红如血,小小巧巧的,应昭挺喜欢的。
他那时回了趟天街,不小的空间占满了这些东西。
猩红点缀在粗壮的枝叶之间,随着风荡出腥甜的味道,那些细碎的花不太礼貌地占据了整个一楼。
风里都是那股味道,如影随形。
这让人又想起闻一鸣。
那些粘稠到让人不适的触摸和呼吸。
还有什么呢?
应昭从前不曾仔细端详过闻一鸣的面孔,消瘦苍白只能是模糊的形容词,似乎那双眼睛永远黝黑深邃,让人胆战心惊。
是从什么时候起不一样的,他想。
记忆和现实对不上货,应昭自诩适应力强,却也觉得荒谬,他很快接受了这件事,在可以称之为短暂的相处中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但应昭很快发现不可以这样。
因为那人实在是太刁钻,看得清自己,也琢磨透了他。
交给你了……是把什么交给我了呢?
可是交付就是交付,交付就是一切。
应昭如此浅薄地理解着。
世人都说应家幺子是天生的掠夺家,这比装乖容易多了,他连轴转了三天三夜。就像是动物最原始的筑巢本能,这处住宅位置僻静,荒无人烟,被现代工业建成了适宜居住的样子,稍远些则布满荆棘,只有一条路能过。
这里是新家,应昭对外人这么说。
床榻上的人无声无息,安眠于此。此刻已经是凌晨,窗帘没有关严实,红色的月光在空气中凝实,化作荡漾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