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冰冷的雨水。
他一边喊,一边跑,犹如一只困兽,在雨中狂奔。
贺华霆叹了一口气,眼底滑过一丝不忍,从车里抽出一把伞,撑着伞,疾步走到贺玉言身边。
“玉言,听话,跟小叔回去吧。”贺华霆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他顿了一顿,闭眼说道:
“我说了,徐小姐她,没有来。”
贺玉言没有理会贺华霆,发狠使劲推开雨伞,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淌下来。
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泥泞的草地上。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想起这些日子他和徐佳哟一起发生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在他心上反复地狠狠地切割。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如此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不知过了多久,贺玉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看着他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倔强又隐忍,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像只长满了刺的奶猫。
贺玉言往云川民宿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拉开车门,似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笔直的坐了进去。
贺华霆如释重负的随后也拉开车门,车子刚一发动,就听“砰”地一声。
竟是后座的贺玉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远处的云川民宿,徐雄扶着湿透了的徐佳哟走出车外,先一步下车的何心立刻打着伞举在父女两人的头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这么冷的天,又下这么大雨,就这么伶伶俐俐的跑出去,你也不怕冻出病来!”
原来徐雄和何心见徐佳哟突然冲出门外,知道她是去追贺玉言,赶紧就开车跟了过去。还没开多远,就见徐佳哟毫无生气的,浑身狼狈的被马驮了回来。
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赶紧下车就把徐佳哟抱回车里,一路疾驰回家。
“老婆,你带哟哟上楼赶紧洗个热水澡,我去把马牵回来,毛姐,你帮忙煮碗浓浓的姜汤一会儿送上去。”
徐雄将徐佳哟送进民宿大厅,仔细交代了一番,然后快速的穿上雨衣,转身又冲进雨幕里。
对于藏族人来说,牛马牲畜和家人同样重要。
徐佳哟缓缓走回浴室,热水从她头顶倾泻而下,冲刷着她已经冻僵的身体,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水汽氤氲,模糊了浴室的镜子,也模糊了她眼中的世界。徐佳哟机械地搓洗着头发和身体,任由泡沫顺着水流滑落。
脑海里,全是贺玉言。
洗完澡,徐佳哟裹着浴巾,脚步虚浮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经过贺玉言曾经住过的房间时,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房门虚掩着,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徐佳哟推开门。
房间里,空空荡荡。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桌上,也没有任何他留下来的痕迹。
仿佛,他从未在这里住过。
徐佳哟的心如同生了裂纹的木材,一点一点顺着纹路完全裂开。
她缓缓地走进去,站在房间中央。
空无一人的房间,似乎还残留着贺玉言身上熟悉的乌木沉香的香气。
她闭上眼睛,贪恋的深吸一口气。
眼前浮现出他俩一起脸红心跳的看宣传片成片,耳边还回荡着他缱绻旖旎的那句“我喜欢你”。
仿佛还能感受到贺玉言指尖的温度,在她脸颊上留下的酥麻触感。
那些甜蜜的回忆,此刻却变成了尖锐的刺,一下一下地扎进她的心里。
徐佳哟用手背抹了抹脸,踉跄着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
楼下大厅里,温暖的灯光洒在藏式地毯上,映照着墙上色彩鲜艳的唐卡。
这个焕然一新的大厅是他们一起动手布置改装的,还在大厅里聊天玩笑了好多回,不远处的厨房,他俩一起做过奶茶和青稞饼。
那些真实又鲜活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徐佳哟脑海中不停地闪过。
徐佳哟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闷痛的感觉压下去。
可是,越压抑,越清晰。
像是乌云盖顶,徐佳哟越发觉得身体沉重。她扶着栏杆一步步挪回房间,不堪重负的倒在了床上。
病来如山倒。如打湿了的轻羽直坠深渊。
徐佳哟这一病直接就病到了腊月二十七,直到门外的汽笛声将她从混沌的梦境中唤醒。
徐佳哟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道光线如柔丝般轻轻闪过,温暖宛如拥抱。她轻轻向上伸展手臂,阳光穿过指尖,温度恰到好处。
意识渐渐清醒,徐佳哟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朝着窗边走去,手撑在窗沿上往下看,才发现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两辆货车。
爸妈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
徐佳哟心里疑惑,将身子又往前探了探想看个清楚,却见爸妈的脸上也是和自己一样的迷惑。
她随意披上了件衣服,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冰冷的寒风强硬的往她骨头缝里钻,她往里缩了缩,使劲扯着干瘪的嗓子喊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啊?”
徐雄和何心立时抬起了头,一脸惊诧的望向徐佳哟。
两名送货师傅搓了搓手,将手笼在耳朵上回道:“一车是咖啡豆,一车是什么工艺品,上面写着易碎轻放。”
徐佳哟眼睛突然瞪大,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连窗户都来不及关,开门直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