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虞笑道:“吴经理,我哪懂这些,你要跟我们保安队长说。”
吴敏道:“跟谁说都一样,你转述吧。”
其实说这话吴敏也有点没底,因为他没有权利吩咐保安队这这那那,人队长可能还觉得他多事。
守规矩习惯了的人,觉得每一步路都要脚踏实地,不能飞,不能冒险,所以总是落后,错过风景。
陶舒琼抓着座椅靠背站起身:“是不是14楼有事找我?”
减虞道:“是,Ari找您,他很着急,让我下来通知您一下。”
14楼有设备,吴敏虽不常去但也清楚,便说:“舒琼,那你快去吧。”
他握了握女儿的手,将她拉到一边。
“爸晚上回天府花园,跟小陶谈谈,让他别生你的气,你这两天别去惹他了,好吗?”
陶舒琼哪有心情管陶敢这个手下败将,便胡乱答应:“知道知道,他是你儿子,他回别墅,我是野生的,我回宿舍,啊不,我就住公司,行了吧?”
吴敏急道:“爸不是那个意思,爸都答应你了——”
“哎呀我知道,你快走吧,我还有事呢!”
“好好补觉,天气冷,睡觉记得盖被子——”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陶舒琼看似嫌弃,推他爸的动作却亲昵得不行,就像小时候求爸爸抱似的。
她一直送吴敏到门口,看到走廊上还有几个保安在巡逻,于是赶紧关上门,转身,减虞已经站在主席台边,注视那块极大的液晶屏幕。
“怎么样?”她脱口问出,“你找到什么了吗?有没有我妈的消息?”
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台阶,仰头望着他。
减虞缓缓摇头:“暂时没有定论。”
陶舒琼失望道:“那还要多久,我今天得罪了陶敢,他跟何均回去肯定要商量怎么报复我。”
“放心,何均沉得住气,不等到他在警局的眼线给他肯定的答复,他绝不敢出手。”
减虞两指间夹着一支签字笔,笔盖轻触皮椅的靠背一路划过去,脚下木台很结实,红木用精油养护得光可鉴人,踩上去甚至感觉到软。
“可是4号就要火化了呀……”
陶舒琼在公司里能倚仗的人不多,研发的核心教授算一个,父亲算0.5个。
她明白,管理层和董事会还愿意‘纵容’她,不过是利用父女二人对付陶敢,王立新忌惮自己,也不过是因为陶素琴死讯未公开,一切都有变数。
三足鼎立的局面,必定先从某一方的跛足开始溃败。
她问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不知不觉之间,才刚认识一天的减虞俨然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减虞问道:“技术讲座的日期不变吗?”
头七那天的传单上写明讲座日期是1号,也就是三天后,却没附上采访时间。
采访其实就是一张面向媒体的邀请券,只要能弄到票都能进去,地点还安排在海滩,跟派对没什么两样,就是不知天公是否作美,要是台风提前来了,肯定会取消。
“不变,还是周四。”陶舒琼说,“董事会不敢取消,怕谣言会引起股东不满。”
“但陶会长已经不可能露面了,谁代替?你爸?”
“我爸还没那个威望,可能到时候会做个换脸视频,安抚一下公众情绪,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造谣式辟谣。”减虞耸耸肩。
“别说这么难听,对了,你为什么喊我妈陶会长?你也认识商协的人?”
陶素琴发家以后的头衔非常多,不光出席行业会议,还经常参加慈善晚会,陶舒琼想了想,大概只有商协副会长这个名头最响亮,因为正会长可是稳坐全国互联网龙头的某老总。
人一有钱就好为人师,陶素琴宁愿选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女学生继承家业都不选自己好大儿,可见一定有她的坚持。
减虞自然跟陶素琴没有交集,但他要去攻克的是陶舒琼,而非陶敢,自然要从这个坚持的角度入手,观察陶素琴在众多公开场合站台的表现,他断定女性企业家协会会长这一身份最令陶素琴引以为豪。
事到如今,陶舒琼已在阵中,他也不怕被怀疑,便将原因告诉了她,陶舒琼愣了许久,蓦地扯出一个没什么灵魂的笑。
“你真聪明,我妈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都是女企协的,只有她们在一起喊她会长,她才最开心。”她喃喃夸道,“我妈遇见我爸的时候,我要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减虞冷静地看了看四周,这间偌大的会议室装有隔音棉,声音落到地上,就像被海绵吸进去了,传不回耳中,尽管如此,他仍压低了声线。
“我要你再多邀请一个人来参加讲座。”他不容置喙地命令。
陶舒琼却未表现出不悦,单纯疑惑道:“讲座?你也想去参加?那我给你弄个工作牌就好了。”
“不。”减虞道,“我要泰方生物去首都邀请一个人。”
“谁?”
“首都大学医学院的教授,于——”
咔哒。
不知何处发出了东西落下的声音。
减虞倏地住嘴,箭步冲下台阶,将半掩的绒布窗帘统统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