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中文吗。”
“会。”
“姓名。”
“减虞。”
“我问的是身份证,哦,护照姓名。”
“Joseph Jian。”
“职业。”
“无业。”
“谁说你无业了!”厉宁聪怪叫道,“你不会忘了正在写——”
“家属能不能别插嘴!”医生将本子合上,按压笔塞回胸前的口袋,说,“行,没事了,福大命大,脑子还是好的。”
他转向减虞,看见那张宛如上好瓷器般的精致混血脸,有点恨铁不成钢。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要不是你家属发现得及时,送你来洗胃,今天你就已经躺岱山殡仪馆了,知道不!”
查房结束,临走前又走到减虞病床前絮叨。
“年纪轻轻就酗酒,还没工作,你父母人呢?”
“死了。”
“……”医生把话吞了回去,“行吧,好好养着,家属,你是他朋友是吧?”
厉宁聪赶忙点头如捣蒜:“对对。”
医生拉着他到门边。
“是朋友就劝劝,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才30岁不到,哪有过不去的坎呢?他家里要是还有头孢和安定,你最好都帮他收起来,医院可没有多余资源重复抢救病人。”
厉宁聪点头哈腰把医生送走了,关门一看减虞,他目光淡淡的,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在额头和耳后不停地按,然后垂着眼皮研究自己的手,左转转,右转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洗胃,是装假肢了。
“我的祖宗,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他一屁股坐下,“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你在哪发现我的?”减虞淡淡问道。
“你家啊,还能是哪!幸亏你那公寓没那么严,我找了开锁师傅进去的,二百块呢!一进去看见你躺地板上,老子心跳都骤停了!”
减虞忽然盯住他的脸,似乎在分辨他有没有撒谎。
“为什么突然去找我?”
厉宁聪嚷道:“那还得问你了!我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先是警察找我问话,说你失踪!我那还是第一次进局子,差点以为你杀人了!”
他拍拍胸脯,小兰花指翘得很自然。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你那天不是先走了吗?我就想,难道被玩了仙人跳?嗨,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喝顿酒不就……呃,算了,遵医嘱,不能喝酒,我就又去找你们公寓要监控,你压根进门了就没出来!现在我想想啊,都后怕,医生送你去洗胃的时候给我骂的哟……真是差一点点,你就嗝屁了。”
他正想好好盘问减虞为什么突然在家吃药,减虞却率先发问。
“公寓能查到我进门的监控,那警察为什么会认为我失踪,然后查到你头上?”
厉宁聪张着嘴:“啊,嘶,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减虞扯了扯嘴角:“继续说,我吃了什么药?”
厉宁聪:“你吃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
“还真不知道。”
“让你喝那么多酒,断片了吧?!”厉宁聪说,“反正你家的药全被吃光了,一片没剩!”
其实减虞不是没醉过酒,他酒品很好,无论在家还是在酒吧,喝醉从不闹,反而特别特别乖,让他干啥就干啥,睡觉沾枕头就倒。
也因此,他失眠又吃药没用的时候常选择酗酒。
事出反常,厉宁聪没敢直接问他是不是自杀。
但转念一想,嘁,管他是不是呢!反正现在救回来了,他这个铁哥们儿兼铁蚂蚱就得负责把人给养好。
救护车送他们来的是附近最好的医院,新住院楼条件极佳,除了没单人间这点不好,其他的堪比酒店式。
厉宁聪见减虞闭眼,以为他累了,而且刚醒,问那么多也不合适,就任他闭着眼睛躺在那,偷偷打开壁挂小电视,调静音。
正在播的是本地新闻,画面下方滚动播放着一行字:
10·21特大地铁脱轨案宣布告破!共抓获嫌疑人13名,其中,某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疑为头号嫌犯!
旁边床的病人比减虞更年轻,得了胃癌,做的半切除手术,此时也醒了,一边小口抿白开水一边啧啧道:“也太不是人了吧,幸亏死刑没废除,国家应该恢复凌迟。”
厉宁聪颇以为然:“搞个枪决直播,跟爆破废弃大楼那样,不然不解气啊。”
这时,减虞突然说:“把声音打开。”
“咦,你不睡了啊。”
“嗯,怕睡着会被毒死。”
“又开玩笑了不是。”
新闻开始轮番播放讣告,其中以泰方生物董事长陶素琴的讣告停留的时间最长。
被自己信任的律师及亲生儿子联谋杀害,真是个悲情的故事。
减虞听到这,感到荒谬地摇摇头,恹恹地将脸埋进消毒水味的枕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遇难者遗体全部火化,专案组如约公布了逝者名单,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也许,此刻我们可以理解,假若在案件告破之前公布名单,将会引起多大的群情激愤,我们感谢专案组连日来不眠不休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