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床道:“舆论又一边倒了呀,之前上网还全是喷专案组的呢,刚才看热搜,都是去育才分局送锦旗的了。”
“基本操作嘛。”厉宁聪随口附和道,削了个苹果,殷勤送到减虞嘴边,减虞盯着他手里的水果刀,幽幽将苹果吞了进去。
这么乖巧,真是稀有版本!
怪不得说再强大的人一生病都会变小白兔呢,厉宁聪瞬间母爱爆棚。
“对了,减小虞。”他蓦地凑过来问,“你那天从酒吧出去后干啥了?要是找人嗨了一夜,那才是你最后见的人呢。”
这么说有点怪,但警察就是这么问他的,什么减虞最后接触的是谁,有没有什么异常,厉宁聪几天来都没想明白,现在看到新闻,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减虞睡了地铁案的凶手?
不然没道理啊……
减虞是个悬疑推理作家,但也没神经到违法犯罪,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还没有人值得他费功夫去杀,他只会天黑起床后对着烤箱祈祷地球早日爆炸。
“你开车了吗?”减虞并未回答,如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能向外输出,却不能接收。
厉宁聪放下水果刀,抽出湿巾擦手。
“开了,我当时还想自己开车送你来医院呢,可惜搬不动,只能打120,担架给你抬下去的,问这个干嘛?”
他想了想,夸张地摆手:“你不会要赶我回去吧?甭担心,我请假了,等你出院再回去上班,话说,嘿嘿,你的稿子存——”
话还没说完,减虞就利落地坐了起来,厉宁聪笑着说:“逗你玩呢,我哪有那么法西斯。”
“钥匙。”减虞掀开被子下地。
“别介啊,你要上厕所?”厉宁聪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轻轻说的是哪两个字。
减虞一把拉住他的皮带,往病床一侧恶狠狠的一拉:“我说,车钥匙给我。”
厉宁聪愣愣道:“哦,给你。”
岂料减虞刚拿到钥匙,就猛地抓起水果刀,抵到他腹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冷冷道:“带我去停车场。”
厉宁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尖锐的刺痛感。
他的皮带似乎被捅破了一个口子,刀尖离肉隔着一层内裤边亲密接触!
“别说话,厉宁聪,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减虞攀上他的肩膀,更加用力地将刀往前送了送,面沉如水,“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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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A市都被暴雨侵占了,减虞一路狂飙,雨刷器刮水的样子就像清洁地毯,一刮子带出哗啦啦的白浪,反反复复交替。
交通广播也在讨论地铁案,两个主持人在聊遇难者有哪些能引起话题的人。
减虞猛打方向盘,车子飘了起来,拐进富安小区附近的黄岩路。
“对,我看实况的时候都被刷屏了,游戏区都变成黑白色,真没想到他居然也在事故中遇难。”
“其实早就有一些端倪,他上次直播还是十几天以前,按理他从不断更的,好像有个两三年了,游戏区都说他才是某游戏官方。”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专职主播,要不哪能这么爆肝,没准他毕业后不进省队,就打游戏,也是一条出路啊,唉。”
“现在自媒体不挣钱了,反倒是副业能挣。”
“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有条小道,听说他还是专案组组长的亲弟弟,但感情不太深,好像说是哥哥从小就被过继给别人了。”
“咳咳,打住,涉及隐私大家别当真哈。好,我们收到尾号3588的听众发来一条祝福——”
减虞的眉梢仿佛凝结成了冰霜,眨眼,皮肤硬得撕扯头皮。
是一种肉.体不听大脑使唤的麻木、失控。
他再次起脚加速,油门踩到底,闯红灯冲出黄岩路最后一个十字路口。
育才分局的大门近在眼前,他微微缩回下巴,解开安全带,奔着停车杆直直开进了育才分局的院子!
车头‘轰’地撞在枫树上才停,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把减虞砸得晕头转向。
轮胎空转,远光灯穿透了灰暗的阴雨。
减虞艰难抓住车斗的水果刀,割开气囊,一巴掌砸向喇叭,顿时四面八方回荡着刺耳的鸣笛声。
他端坐着,不停喘息,目光一个个看过那些从报警大厅里打着伞跑出来的警察。
噔噔噔——
左侧窗户被毫不客气地敲响了,开窗,风暴带着不知从五大洲哪片海域集结的自然之吼灌了进来。
脸很快就被打湿,减虞伸出舌头一舔,舌尖冰凉苦涩,让他有了活在人间而非梦里的实感。
意识归位,车顶快要被雨弹水枪叮叮哐哐砸成筛子,他艰难地从这样的背景音中分辨警察在说什么。
只见她弯下腰,黑伞后边是一张讨喜的圆脸,此刻一双柳眉十分气愤地挑着,见减虞还没熄火,光坐着发呆,竟直接伸手打开车门。
“你是什么人!连警察局都敢冲!下来!”
“误会,是误会!”覃佩韬隔着车窗看清司机的样貌,大声呼喊,“林展,是误会!他是我朋友!是来找我的!”
林展狐疑地把着车门,看看减虞,看看覃佩韬。
“你朋友?开赛车还是开飞机的?连刹车也不会呀,让他把驾驶证带着。”
“真是朋友,我待会介绍你们认识。”
覃佩韬把伞往她肩膀上方挪了挪,林展用自己的伞去砸他的,覃佩韬乐得直咧嘴,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