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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其罪六十一 · 干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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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消息由朝报房按例收录、呈入宫中,但却和半月以来的所有朝报一样,都是无人问津地堆在了中庆殿的御书房里。

自宫变以来,皇帝姜湛久病不起,沉疴怠朝,朝务的文折都是抄录到南宫衙署的政事堂中,由值堂的官员和翰林学士留议理就,而内宫崇宁殿里,虽有太医连番诊治,姜湛的病症却还是不见好转。

也不知是因外恶风邪所扰,还是大变引发的心惊作祟,姜湛此番除却生来就有的喘喝发作,咳疾不止,竟更多出了胸闷脑胀之症,不分昼夜地发梦昏睡,偶有醒来时,甚或也分不清是梦是真,说出的话是前言不搭后语。

有一夜忽起梦游,他似乎是错认了人脸,竟用床纱勒住了一旁侍疾小太监的脖子,叫满殿太医大惊失色,只得令人将他按回了榻上,再开镇定安神的方子给他服下。

可这些方子多劳脾肾,一两副药下去,王贯又听见殿内帘幕后接连传来呼痛的呻唤,当晚便趁着夜色出了宫,也不知从何处请来个偏方,送入殿中为姜湛用后,宫中才又安然了几时。

如此,太后在长乐宫中也茶饭难安,虽是强撑着往崇宁殿中走动了多次,可除了眼睁睁地盯着太医束手无策,也并没有别的法子。

到了此时,她才终于将那双自旧太子亡故后便不撒佛珠的手给张开了,颤颤地抹下了自己腕间的菩提玉串,套去了姜湛发白的手指上,并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姜湛那张被锦绣衾被围裹而起却仍旧冷汗淋漓的脸庞,不住叠声地含泪呢喃。

王贯凑在花窗外俯耳,只听得反复一句“离一切颠倒苦梦,究竟涅槃”,思索之下或然时机已至,便向身后的徒仆点了点头,命人入内几番宽慰、奉上热茶,等过一时,才着他们送太后回宫。

这一晚是立冬的前夜。太后将小厨房里熬煮的冬汤留在了崇宁殿里,心怀哀戚地走了出来,可经过御花园时,她却突然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抬手指向不远外的池塘,直说是看见了宫变时候惨死的三个宫女,正坐在池边照水梳头。

随行的宫人被吓得大乱,四下惊呼间慌忙将她围起护住,却谁也没看见她所谓的宫女究竟坐在池塘的哪边。

还不等他们分人去探查,被他们围起来的太后娘娘却忽而站起来望向了池边的一丛树影,沙哑失魂地低叫了一声:“浒儿?你怎么来了?”

这叫护在她身前的太监更是吓得头皮发麻:“娘……娘娘这是,见着太子爷了?”

可那树影好似是说了什么,竟叫太后忽而急急哀呼起来:“不、不行,浒儿,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带他走,不能啊……”

随即不知是哪里来了力气,太后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两个太监,跌跌撞撞就向那树影后的一条小路追去。

太监宫女们抓着灯笼跑着去追,十来步后,追至一方阴黑的殿宇。

最先扶住太后的宫女不知此处,忙举灯去照,却在照明那殿宇门前的蛛丝大匾时吓得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她手中的宫灯骨碌滚到了门外停下,一众宫人瞪目抬头,只见那飞龙蒙尘的大匾之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金字:

彩云殿。

这时,追至殿门的太后娘娘已被木裂的门槛一绊,扑通跌进了大殿的正堂里,竟在满室空空的散地残帷间,闻到了一股极为浓厚的焦木烟熏之气,就连跪地的膝盖和沾满灰尘的双手也逐渐发起了烫来,这叫她终于止不住地浑身颤抖,满脸是泪地凄惶哭叫道:

“快!快救火啊……快来人救救我儿!!”

翌日太后在宫中惊醒时,双手仍旧留有灼伤的红痕。钦天监从太庙领来的皇国寺僧侣,正列坐在长乐宫中敲钵诵经。

梵语佛经的咿呀唱诵中,礼部侍郎宁德海一容沉静地候在殿外抱臂观法,此时听报太后醒转,他只瞥了眼殿角的滴漏,便向方丈合掌示意,方丈便隔着殿门内的三层垂纱,以佛语恭请惶惑哀哭的太后娘娘暂离红尘苦地,随他回到寺中度厄消灾。

于是,这一日过午时候,宫中便仓促备下一干用度,护送太后前往皇国寺吃斋祈福,礼部等司又接懿旨加注法事,将一叠金线织就的陀罗经被送去了皇陵边沿的一丛矮墓,当晚就在崇宁殿内架设高坛,焚烧起了驱邪辟鬼的桃木香樟和鼠尾干草。

殿内帘幕后,头疼脑热的姜湛被那冲天的浓烟给活活呛醒,还以为自己这宫里是真起了火,吓得更是气血逸散、手脚发冷。

待费力地扇退些面前的烟灰,他强撑着睁眼,哑声问向榻外昏暗的迷雾:“外面,是什么动静……”

迷雾中有婆娑人影来去幢幢,不知是何处传来了似远似近的尖细人声,一时像是王贯的,一时又像是胡黎的,仔细一辩,还竟有些像从前那随喜公公的:

“启禀皇上,宫中近来有邪祟作怪,惊扰太后,裴大人便命礼部请了法事过来,这是要为您清明御殿,送走邪祟啊!”

“……邪祟?”

姜湛两眼一黑倒回枕上,吭吭哧哧地再呛过几声,终于闭眼缓过口气来,脑中却还是天旋地转,八方梦乱。

待歇过一时,他才在耳边连日不绝的神笑鬼哭中赤目低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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