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陪同赛特神官参加御前会议的时光总是很无趣的。
听着西蒙大人年迈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其他几名神官对于目前的现状束手无策,偶尔提出的意见又会被很快驳回,大殿的气氛如此人心惶惶,如坐针毡,他看向空荡荡的王座,这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距离法老王失踪已经过去了将近三日,宫廷费尽封锁消息,但是法老已经遇难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底比斯内闹得沸沸扬扬,一些贵族已经在商讨推举下一任法老,赛特神官大发雷霆,甚至带着军队去一一“拜访”那些集会密谋的豪强名贵。
“这就是我说的的嘴脸。”每次“拜访”回来,赛特大人就会如此冷哼,“如今法老生死未明,这些曾经巴结谄媚的寄生虫就开始计划怎么扶持一个傀儡,好好瓜分王国的财产,国家要是落入他们的手中,只会朝夕不保。”
“但是大人,国家确实需要领袖,如若法老真的不幸遇难....”他还没说完就被赛特一记眼刀闭嘴,
“法老王绝不会出事的,注意你的措辞,近侍,”赛特大人走上前去,披风在背后簌簌,“就算把尼罗河水抽干我也会找到他!”
.......
大殿内,沉重的情绪仍在漂浮,此时浓烈的赤阳也感染不了大殿内的情绪,程亮干净宛若琉璃制成的地面,照射出每个人惆怅的面容。
“今日御前会议到此结束吧,首先任务仍旧是找到法老王。”西蒙大人做下宣告,眼睛扫视了一圈神官,“夏达连御前会议都没有来参加吗?。”
“他一直在河谷边搜寻法老的踪影,我让苏碧莉雅跟他一起,我们找到了半块斗篷,身边有拖动的痕迹,法老王应该还活着。”爱西丝回答。
“哼,当时他没有看好法老,确实该好好将功赎过。”赛特抱着胸,手里握着千年锡杖,“过午我与他一起去寻找!”
“不必责备他,当时你们已经尽力了,”西蒙大人看向一旁伫立的卡利姆神官,“还有你,不必如此自责。”
以往神官中最为强健挺拔的千年天秤神官这几日已经消瘦了一圈,面容枯槁,低头沉默不语。
荷哈克已经听闻过法老失踪那日的消息,赛特,夏达,卡利姆三位神官赶去支援法老,最后法老为了避免更多伤亡将巴库拉引入山崖,最后二人一同坠下。
“王后也不见了,”爱西丝出声提醒道,“自从法老王消失那天,服侍王后的女仆们说已经几日没有见到她,送去房间的食物也没有动。”
“这个节骨眼,她又想做什么?”西蒙皱着眉不满地嘟囔,荷哈克也听闻过老人对法老的未婚妻的不满,宫内人尽皆知,“拉神在上,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处理她的事,只希望她是知道成婚无望,卷着些钱财离开埃及了吧。”
哦,荷哈克心里嘀咕,她会这样吗?比起金银财宝,她更可能卷走整个地窖的酒,加入旅商的队伍纵情享乐...
.....脊背不知何时突然发寒,冷意从脊背攀岩而上,他不受控地转了一下眼珠,只见整个御前会议一言不发的阿克纳丁大人直愣愣地盯着他,目不转睛。
那灰色的头发下,镶嵌着千年眼泛着诡异的微光,紧紧绷着的脸满是阴郁与仇恨。
“!!!!”背后瞬间起了一地鸡皮疙瘩。
“会议已经结束了,近侍。”赛特大人走过他的身边,“愣住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赶紧跟上脚步。
阿克纳丁大人为何今日如此奇怪?回想起在大殿里那满是恨意的目光,以及身上那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好像有另外一种不应该存在的生物凝视着,他就后背发凉,情不自禁握紧了矛杆,
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一人在既定路线上胡思乱想,惴惴不安,哪怕这是在午后的巡逻,太阳已经大到可以将他的皮晒掉一层。花园内空无一人,柠檬与血橙在收获季中硕果累累,却无人观赏采摘,以往女眷们深爱的蔷薇百合也因缺少灌溉而垂头丧气,王宫中的一切都因为法老的缺席而死气沉沉。
走过长廊的拐角,阴影的角落,阿克那丁大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了。
“近侍。”神官在呼唤。
“大人。”他只能走过去,向这名消瘦得像是条木棍一样的神官敬礼。
“赛特呢?”
“赛特大人正在修缮石碑神殿。”
“法老王的消息传来了吗?”
“夏达大人还在河谷搜寻,据说已经找到了法老王的踪迹。”
神官沉默了一会,那双几乎溢满了黑泥的眼睛凝视他,“你带我去白龙神的房间!”
同样无法拒绝。
荷哈克只好在前面带路,当时赛特大人将那名奇特模样的少女转交给了他,回到了那个隐蔽的房间,那段路并不远,荷哈克却走得度日如年,身后的神官一言未发,他却感觉好像有无数奇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像是泥浆一样从他肩膀滴滴滑下,有种熟稔,慈祥却诡谲地不可思议的感受只让他胃里翻腾,他的背部想必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这不太对,他的直觉在告诉他,不由自主绕了远路,阿克那丁大人为何要去见那名少女,他想做些什么?.....拉神,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神官的步子很轻,轻得像是在飘动,秘密通道内响起的只有自己的脚步,混杂着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在不断地加快,他试图去回忆起以往对阿克纳丁神官的印象,虽然形销骨立,威严不苟,却仍然公正对待所有人,哪怕是犯过罪孽的囚犯也保持着仁慈之心,从未如此....令人胆寒心惊,
“还没到吗?”身后传来低沉的询问。
“就在跟前,大人。”
他加快脚步,左拐,直走一段湿漉漉,火苗微小的通道,再连着右拐两次。
漆黑的囚牢中出现了一抹亮眼的洁白。
铁栏之后,银发的女子静坐在床铺之上,望着自己床边的蜡烛发呆,她应该刚醒不久,桌上的面包与清水丝毫未动,
他们停在铁栏边,银发女子抬起头,蔚蓝的眼中闪动着疑惑,
“打开它。”
石锁当啷一声落地,阿克纳丁大人直直走了进去,“近侍。”
“大人,有何吩咐?”他在门边严正待命,看着那个有些古怪的黑色的瘦长身影
“你去找赛特,让他....来见我。”
他迟疑了一下,“.....是”
心里的不安达到了巅峰,他提着长矛赶紧离开了地牢,顺着熟悉的路线走上石阶,阴暗与潮湿逐步褪去,天快要落入黑暗,属于埃及大地的干燥与炎热再次出现在了眼前,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却也不敢停下脚步,马不停蹄赶向石碑神殿,在几日前的盗贼突击下一半的墙面碎成残渣,此刻赛特神官应该正在转移那些没有被破坏的石碑,千年锡杖拥有可以将魔物封存在容器的力量,大量损坏或者还未完全失效的石碑还可以借由这个能力再度发挥用处。
远处高耸的方尖碑之地,建筑的修缮工序正在进行,底比斯的工人们站在高架上用着石锤敲去墙面内碎掉的内层沙土层,叮叮当当,同时伴随着赛特大人的引人瞩目的大嗓门,
“今日结束前必须将板梁柱打好!”
那个纤长得过分的碧蓝身影正举着金灿夺目的锡杖命令道。
“大人。”他忙不迭跑过,“阿克纳丁大人想要让您去找他。”
赛特背对着他
“......告诉阿克纳丁大人,如果是琪莎拉的事情的话,我已经不想谈了,”蓝色的帽檐下,赛特大人那双更为湛蓝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掠过前方的一派抬着石碑的工匠,“皇宫现在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