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深吸一口气,抬脚往里走。
到得洞府最深处,隔着帘幕,见到了正在抚琴的洞庭君。彦佑禀报了一声,润玉便向里头的人行礼:“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簌离心神慌张。
“行于所当行,仙上受得起。”润玉拿出自己从省经阁拿出的那副画像,“小神近日偶得一副丹青,听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
画像一出,簌离心中更加慌张,尤其是听到鲤儿那句脱口而出的“娘亲”二字,她心中顿时有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感觉。
润玉心中被什么敲了一下,他道:“可否让我与洞庭君单独一叙?”
簌离听到这句话,心中哀叹: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彦佑连忙带着鲤儿退下,邝露见状,也跟着退下。顿时,这里只剩下了润玉与洞庭君簌离。
“……画中女子手腕上这串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唯存两件。另一件,天帝大婚时礼聘天后,可见这画中女子与天帝渊源颇深……落款处的北辰君钤印……知之者甚少,何人能得天帝亲绘肖像,又以别号赋诗、聊表深情?”
润玉与簌离说起了这幅画像的来源,说到这里,他道:“小神自幼便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人物、掌故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毫无印象,就和我儿时的记忆一样,了无痕迹。”
他转身瞧着低头不语的簌离,目光中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这位簌离仙子,定是我幼冲之年,渊源极深的一位故人。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忘却了。”
簌离还想否认:“上神多思多虑……”
她话没说完,润玉便抢话道:“当真是我多思多虑吗?”
他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测:“天帝龙族修火系术法,小神也是龙族,修的却是水系法术,如此推断,我生母当出自水族无疑。这画上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而诗中提到的鲛珠,便是人鱼泪所化,正巧……”他露出自己右手所戴着的一串蓝色珠串,“小神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簌离看了一眼他手上戴着的珠串,隐隐有些崩溃的道:“簌离早已死了,上神为何非要跟个死人纠缠不休?”
他们在里头说话时,洞府之外,彦佑、鲤儿和邝露等候在外。
鲤儿人小不知事,问彦佑:“哥哥,那位上神与娘亲在谈什么事呀?”
“鲤儿乖,娘亲的事让娘亲自己处理。”彦佑心神不宁,他不知自己带夜神来洞庭湖底此举,究竟是对是错,“鲤儿,你想去泥潭打滚吗?”
鲤儿眼睛一亮,“想!”可很快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可娘亲不肯我去。”
“娘亲现在在里头跟那位上神说话,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鲤儿便趁此时机去玩自己想玩的吧,哥哥在这儿帮你看着。”彦佑说,“等娘亲和那位上神说完话要找你时,哥哥再去找你。”
鲤儿果然心动,可他还是有所顾忌:“若是娘亲知道我去泥潭打滚,会生气的。”
“那我们悄悄地去玩,不告诉娘亲就好了。”彦佑鼓励他道,“哥哥跟你保证,就算娘亲知道了,她也不会生气的。”
鲤儿不太敢相信,又问了一次:“真的吗?娘亲真的不会生气吗?”
彦佑重重点头:“放心,娘亲不会生气的,你放心大胆的去玩吧。”恐怕到时娘亲知道了,也顾不上生你的气了。
鲤儿得了哥哥的保证,当即毫无负担的、撒着丫子往他心心念念的泥潭方向飞奔着跑走了。
“你这样哄骗鲤儿一个小孩子,不觉得害臊吗?”鼠仙人未到声先到。
“这哪里算得上是哄骗。”彦佑见他出现在此,也不意外,“晚点,恩主想必也没心情去斥责这点小事了。”
鼠仙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着眼前紧闭的云梦泽大门,过了半晌,才道:“今日这事,你心急了。”
彦佑:“没错,我确实心急了,可恩主那状况……”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不能再由着她了。”
说到洞庭君,鼠仙也沉默了。良久,他才道:“但愿你此举真能有点用处吧。”
站在他们旁边的邝露,脑子里的雾水如同一团浆糊,粘稠的她脑筋转也转不动。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丝毫听不懂?里头的洞庭君与殿下是什么关系?殿下刚刚的状态又为何……那么奇怪?
虽然脑子里满是疑问,但邝露在璇玑宫呆了许久,早已习得了一项本领:不该问的别问,该自己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的。
所以,她也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默默地等候着里头的殿下。
“当初火神涅槃之时,有人意图用灵火珠伤害他,火神是天后独子,天后必不可能派人伤害自己的儿子,那幕后之人便是另一串灵火珠之主。”润玉缓缓说道,“我此前暗中调查许久,一直未曾调查道幕后之人的底细,直到我在省经阁看到了这幅画像。”
他向前缓缓走出两步,又慢慢的道:“可即使知道这幅画像上的人,与我渊源颇深,但时日已久,我又无多少儿时记忆,纵使我想寻找这位故人,却也一直毫无进展。直到我来了这儿……”他抬眼瞧着与自己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摆设,“自从我进入了这儿,我那早已忘却的记忆,却又一点一点的回忆起来。”
“云梦泽,不,应该说笠泽,与我息息相关;洞庭君簌离,就是我的生母。”他眼睛直直的望着她,“仙上……不,我该称呼您为‘娘亲’。”
“夜神认错人了,你乃天潢贵胄,自有天帝和天后……”
“天后非我生母,只因我是天帝长子,她才想方设法要将我牢牢控于掌中。这几千年来,在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自己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