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刘恒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是震惊、失望、寒心。体内滚烫的血液,在这一刻凉透入骨。
他和窦漪房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竟然成为一把刺向他们自己的尖刀!
倘若不是他提早得到了消息,舍身为了窦漪房做了最后一场戏,这件事怎么收场,简直叫人不敢想象。
这让他如何能不恼火。
经此一事,人人皆道原来王座上的仍然是皇帝本人,谣言不攻自破。可只有窦漪房等人清楚,刘恒的身体,已然迅速衰败了下去。他的病情一夜加重了。
后元七年季月初一日(前157年7月6日),刘恒病逝于未央宫。汉宫一片雪白,丧钟声沉郁悲痛。刘恒在位这些年,一向慈爱宽容,以仁孝治天下。如今他的离世,使得天下人闻之,莫不哀泣。
刘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灵前哭的不能自已,前来吊唁的宗室王亲、文武百官,回去后心里莫不暗暗赞叹:这位从前的皇太子、未来的新帝,真是一位至纯至孝之人。
与他一齐迎接众人吊唁的桐月,一身缟素,未施粉黛,抱着刚满月不久的婴孩,神情悲痛地跪在后。也有好事人特意朝她多看两眼,想要看一看这位让太子不顾一切也要迎娶的太子妃是何等人物。见她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地跪在那里,哀伤不似作伪,原想着看笑话的心思,慢慢也消歇了。
若要说刘启对刘恒有几分感情,虽是自己亲生父亲,但要如何悲痛至此,到底也存在了几分夸张。他身为皇太子,自上一任皇帝离世后便要接过大汉帝国的重担,无论如何也不是脆弱之人。从刘恒离世开始,他便代表了皇室的责任与体面。那一声声悲鸣,与其说真正伤心,不若说是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以纯孝的名声接过皇位,日后总要轻松许多。
刘启登基,桐月也顺理成章地册封为皇后。窦漪房在刘恒去世后,搬去了别处。桐月入住椒房殿,成为汉宫的女主人。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刘启命名为刘则的孩子,承担了许多人的审视和期待。这些付诸在他身上的目光或是善意的,或是恶意的,不管怎样,这个孩子即将延续他大父、阿父的使命与责任,成为汉室新的希望。
春光乍泄,日光融融。满宫的白色,逐渐被斑斓的色彩取代。桐月坐在床边,眉目温柔地看着摇床里的婴儿。他紧闭双目,乌黑的睫毛长而卷翘,小脸雪白柔软,微微翘起的嘴唇粉嘟嘟的,一会儿又咂摸几下,似在做什么贪吃的美梦。
她看着这孩子,心里的怜爱之意化作一腔绵延的春水,真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这个小人儿。她看着婴儿,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朦胧的日光中,那婴儿的侧颜显得纯净而美好。
厅外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桐月并不抬头,只是一心一意看顾着婴孩,生怕孩子被吵醒。待那脚步声在耳边停了,她才轻声问道:
“怎么,有消息了?”
仓促进殿的宫人伏地行礼,听桐月发话,才略略提高了声音:“娘娘,奴婢打听到一个新消息。有一位年老的嬷嬷说,从前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位嬷嬷,现在在哪里?”
“正在殿外候着了。”
桐月眸光微动,唇边已露出笑意:“快,去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