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洗洗睡后达芙还留在客厅拾掇换洗衣物,她发现洗衣水中泡出丝丝缕缕淡淡的血迹,倒也并不吃惊。泡海水的棉袍要洗干净颇为困难,把擦干净的皮甲环甲架起来烤更是为难她这个身材细瘦的姑娘,晾起全部衣甲后达芙的胳膊快要举不起来了。时间已经过了半夜,虽然累够呛浑身酸痛,但达芙对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颇为满意。回屋躺下后心里又盘算着明天得早起些,最好能在艾沃尔起床前把她那些甲胄料理清楚,毕竟衣服可以天天换甲可不行。
一定要早起啊,阖眼前她反反复复这样告诉自己。
不知是不是自己给自己强烈暗示的影响,达芙如愿以偿地在凌晨天光熹微时分挣扎醒来,但是紧接着她听见外间低声说话声立刻又慌了起来,怎么艾沃尔也气得这么早??
但是她仔细一听,外间是两个女人的说话声,除了外沃尔的另一个声音达芙也非常耳熟。
多听几句她就辨认出来了,那是兰蒂芙!
奇了怪了,她怎么会在艾沃尔这里?
达芙赶忙起身,尽量轻手轻脚地靠近隔墙,偷听外间谈话。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兰蒂芙哑着嗓音说道,“我就是睡不着,四处溜达,然后……”:
“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还逗留在门口徘徊。”艾沃尔莞尔拍拍兰蒂芙的胳膊道,“我弄点儿热的吃食来。”
是自己该出场的时刻了。于是达芙假装恰好路过的样子站起主动开口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正好,弄点热汤来。”艾沃尔朝兰蒂芙抬了抬下巴说,“再拿条毯子。”
达芙立刻就去照办。兰蒂芙确实也是冻得瑟瑟发抖,虽然她裹着毛茸茸的大氅。
喝着热汤裹着毯子的兰蒂芙看起里要比在门外时冷静了一些。
“你真的没事?”艾沃尔凑近了些问,“你看起来像是受了惊吓。”
“我确实。”兰蒂芙喝了口热汤说道,“我做了噩梦。”
“噩梦?”艾沃尔也跟着喝了口汤问,“什么噩梦?”
“我梦见……我梦见我正在生产。”
“生孩子?”
“是的,而且……是生很多孩子。”
“很多……孩子?”
“很多……很多的孩子从我的胯/下挤挤挨挨地爬出来,她们在血泊里推搡着哭号,拼命要钻出来……”兰蒂芙说着打了个寒颤,缓了缓才继续说下去,“接着有个男人……我说不上来是西格德……还是他父亲,指着我的孩子们说道:‘不行,这些都是丫头,你得生儿子!’可是那些婴孩还在不停从我身体下爬出来……终于……终于生出来一个小子,我想站起来……却被那个男人一把摁住,说一个儿子还不够,你得继续,于是我的身体下面又开始涌出鲜血……”
说到这里兰蒂芙捂住了脸,艾沃尔伸抚了抚她的肩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声线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我不敢和别人说……说了就……”
“我知道,我知道,‘血腥中诞生的是天赐的奇迹’‘痛苦和混乱是生命的根源’什么的,你所恐惧的一切是这世上大部分人所赞美的。“
兰蒂芙抹了抹眼睑问:“你……被人劝过这些话吗?”
“有个女人劝我一定要生孩子,只有生了孩子才能成为真正的女人,否则就是个假男人。”
“然后呢?你如何回应?”
“我往她肚子上锤了一拳,然后告诉她再管别人下半身闲事我就让她往后只能做她口中的‘假男人’。”
“等等,这个女人难道……她……怀孕了?”
“是的,四五个月吧。我收着劲儿,她没事。不过还是吓得够呛。”
兰蒂芙噗嗤笑出声,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闭上了嘴,今后看到我就跑。”
我就知道这种事只能找艾沃尔说,兰蒂芙边笑边想,当时她从噩梦中惊醒一身是汗,望着黑漆漆的房间陷入恐慌,再也无法入睡后,连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也变得恐怖压抑起来。她思来想去自己该去哪里,父母,兄弟,朋友那里都无法排遣眼下的惶惑不安,他们不仅不会理解兰蒂芙的恐惧反而还会嘲笑她。
最后,实在无法继续呆在床上的兰蒂芙裹好衣服来到了艾沃尔临时住处的门口,来了之后又想不到该以什么理由敲门打扰,她只是直觉向别人诉不了的苦,艾沃尔会懂。
于是她只能焦虑地在门口兜圈踱步,直到艾沃尔突然开门从里头探出身来把她吓了一跳,也带来了猝不及防的尴尬。
好在那时艾沃尔打量她一番什么也没问,只是让她先进屋。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睡不着?”兰蒂芙摇摇手拒绝了艾沃尔递过来的第二碗热汤问。
“我……你知道的。”艾沃尔扯扯嘴角说,“艾加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