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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一二三 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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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大水消退,萧恒正式驻扎松山城关。许凌云率兵攻城,苦战十日,受恒逆三方夹击,不敌,败退百里,阵亡三万。

三日,许凌云率军返回长安。

松山一役是萧伯如和萧恒之间的一场豪赌。萧恒赌上全部身家,萧伯如为了组织起一支战力强大的帝国军队,不得不动用一些能力卓越但态度动摇的世族人士,并竭尽心力地进行制衡,她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如果萧恒死于瘟疫、战场或洪水,那会是一场大获全胜。但萧恒活了下来。她赌输了。

在此之后,萧恒所向披靡的时代正式开启,广泛意义的箪食壶浆相继出现,各地州府纷纷相投。大梁西境北至西塞,下经英州,再达潮柳,已尽入萧恒掌握之中。如今秦灼已返,松山已降,南境版块亦悉数握于他之股掌。

真正奠定萧恒胜局的战役结束了,萧恒却像置身一台悲剧的落幕,调动不起半点振奋之情。一场天灾成全了他,却叫无数百姓陷落了。而后世只会交口称赞,好一场命中注定的天时地利!而面对这人命搭就的通天之梯,萧恒能做的只有跨步踏上去。

许多年后,有人探查过梁昭帝萧恒的死亡原因,发现他死于一场慢性谋杀,凶手不详,动机不详。我们能够知道的是,他是被一些人事物剥皮零割般一点点杀死。这场蓄意杀害始于元和七年的并州惨案,而松山一役,正杀死了他体内说不清道不明的某一部分。后世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研究结果:在这众多凶手里,能够捅出致命一刀的,除萧恒之外不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研究者抽丝剥茧,决定以萧恒驻松这一时段作为切入点。玉升三年夏,萧恒离潮入松,经历了一整个夏季的暴雨和整个秋季的瘟疫高峰,他在冬天基本痊愈,继续带兵南下。这条线路为萧恒的死因研究提供一个崭新思路:萧恒一个奄奄待毙之人,为什么能活这么久。沿着这条进军路线,或许能找到部分答案。

玉升三年冬,天异象,南地大雪。

雪片扑扑簌簌冲脸打落,崔百斗抹一把脸,“南方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雪?梅统领,将军身子骨还没好全,你劝着,别赶路赶这么急啊!”

梅道然笑道:“耐不住有人归心似箭。”

崔百斗疑惑,“归心?将军要回不是得往北走潮州,这是归哪去?”

梅道然吹声口哨,朗声笑道:“将军,您只叫咱们赶路,也没说个落脚地方。这不,大伙心里打鼓,怕叫您给卖到南洋去哪!”

萧恒尚未开口,一旁李寒已裹紧棉袍,手拍马鞍,随口歌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

萧恒拉过他马缰,李寒抄手进袍子,当即住口。

崔百斗犹问:“道啥啊军师,您老这槐花屁能不能放个利索?”

李寒拍拍萧恒的手,从他手中接回缰绳,眼神安慰你放心就成。

接着他尊口一开:“却道:为郎憔悴却羞郎!”*

同时马鞭一响,李寒跑出松山奔命的架势,一溜雪烟往前头去了。

萧恒大喊一声:“李渡白!”

梅道然起哄:“你这不追上去踹他一脚,我都瞧不起你!”

萧恒清清嗓子,“不好。”

梅道然笑道:“你这回不治他,不知道见了那谁的面要怎么臊你呢!你脸皮厚,那位脸可嫩着,若叫他排揎几句……”

梅道然适时收声。

萧恒一时没讲话,但梅道然见他将缰绳倒了个手。

果不其然,萧恒开口道:“雪天路滑,我往前去瞧瞧,别叫他摔了跤。”

梅道然大笑道:“且去!若拎得个鼻青脸肿的军师回来,我们只当他骑术不精,绝不是将军手硬!”

萧恒也不多言,挥鞭上前。

李寒素来有分寸,萧恒倒不恼,只是梅道然提醒了他另一桩事。

他病重时给秦灼的回信,是李寒代笔。秦灼估计还当他一切顺利,毫发无损。

这事得好好嘱咐嘱咐。

云追正疾冲向前,不远处,李寒却立马不动,正同传令兵讲些什么。

萧恒心中一紧,驱马上前,问:“什么事?”

李寒沉声说:“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支北进人马。训练有素,当是武装。”

“多少人?”

“怎么也有百余。”

“能不能探看旗帜?”

“雪太大了。”

再往南马上要入南秦。年节将至,南秦界地附近,骤然突出一队精锐,来往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秦灼绝不会容许这样一支队伍存在,除非这件事脱离了秦灼掌控。

半个月前的急信,秦灼也没有回复。

萧恒呼出白汽,沉声叫道:“号令全军,做好准备!”

身后马蹄齐齐一顿,几乎把雪层震破。传令兵还未立正,只觉肩头一轻,萧恒已摘了他身后弓箭在手,挽弓瞄准不远处。

对面隐隐传来快马跑踏声。

传令兵呼吸发紧,前方,萧恒手臂绷直,弓已满彀。

突然间,一人冲破雪幕,快马赶来,大雪纷飞里不过一点模糊影子。传令兵正要请教萧恒命令,却见萧恒将弓箭一抛,摔缰纵马直奔而去。

传令兵高叫一声“将军”,正要紧追萧恒上前,却被一只手一把扯回来。

李寒搓了搓冻红的双手,“你跟去干什么?”

“冲锋,保卫将军啊!”

李寒拍拍他肩膀,未开口,梅道然已疾驰上前,问道:“前头是谁?”

李寒耸耸肩。

梅道然了然,“哦,我说。”

两人一起抱臂叹气,留传令兵一个人不明所以。

***

马蹄和雪地碰撞声里,萧恒听见自己心脏重重锤落,同时不远处有人高呼:“萧重光!”

那人也飞快打马而来,将各自队伍远远甩在身后。

两人越来越近,咫尺之间才想起来挽缰,马匹收不住势高高跃起,长鸣一声后,两马绕着圈打转。

大雪纷纷扬扬,在这个距离却如同无物。萧恒难得的气息不稳,那人也喘着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半天,两人异口同声道:“瘦了。”

萧恒再忍不住,抬手抚摸秦灼的脸。秦灼摁住他的手,蹬住马镫,挟住脸就要吻。

萧恒却握住他的肩撤开距离,向后点点头,“子元。”

陈子元追到秦灼身后勒马,讪讪笑道:“哈哈,萧将军啊,我还以为……”

秦灼脸不红心不跳,重新坐回马鞍,问萧恒:“怎么没回潮州?”

萧恒笑道:“以为你在南秦。”

“来了也好,这边冬天也有柑吃,新鲜的。”

“你信里写了,我看到了。”萧恒道,“也没再给我回封信。”

陈子元脑门一头凉汗。我没听错吧,萧重光……还能出这个调?

接着他殿下温柔笑道:“这不把人给你送来了么。”

陈子元再听不下去,正要开口打断,不想对面也心有灵犀地不愿等了。

李寒马蹄在身后止步,笑道:“我瞧着将军已搭好箭,突然把弓一丢风驰电掣地就往前跑。我心道马能惊了,人总不至于疯了吧?”

又施施然向秦灼一礼,“少公雪天好。”

秦灼笑看萧恒,“怎么,你要射我?”

陈子元咳一声:“这青天白日的。”

秦灼胸中一梗,抬手拽住陈子元缰绳,温声笑道:“走,跟我找个落脚的地方。”

他将陈子元扯去,萧恒也不拦,反倒清了清嗓子,凑近李寒,“有件事要和你打个商量。”

李寒手掌一推,“将军不必开口,在下只有四个字:恕难从命。”

“我还没讲。”

“将军见了少公居然不全是喜出望外,还藏了心事,不外乎是松山那场自讨苦吃的大病,叫将军做了食言而肥的恶人。”

李寒瞧瞧萧恒神色,“其实这件事,全不在外人是否守口如瓶。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将军总不可能和少公分房住吧?那才叫欲盖弥彰。你们二人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之际,试蛊留下的伤疤还能藏得住?所以在下的恕难从命不是袖手旁观,实在爱莫能助。”

萧恒默然片刻,“我是怕今后再走,他都要担心。”

“沙场无眼,我想少公也不指望将军连个油皮都没蹭破,只是想叫你爱重自己,别那么疯。”李寒叹道,“不过在下这里倒有个锦囊妙计。”

他故意要卖关子,萧恒不说话,刀柄敲了敲李寒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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