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证明上盖有镭射印章的自然卵,在异兽潮烽火连天的战火中孕育诞生。
孵化箱的铭牌上,刻着“曼诺茨.罗兰”。
杰克将浑圆纯白的虫卵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亲手放进孵化箱内浸泡培育液。
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比如生老病死,避不了逃不开。
不存在的神明,要怎么去信仰;激情褪去后,剩下的也不只是疲惫。
转角遇到的不一定是爱,也可能是另一段真爱的片段,换了个主角的现场演绎。
舍弃虚妄的执念,或许才是新的轮回开启的正确格式。
卵中的生命汲取着养分,身形逐渐丰满,挣扎着从壳中破出,挣脱卵壳的束缚,获得新生。
年幼的虫患穿行在医疗城中,他透过透明的治疗仓壁看见正沉睡在营养液中的雌父。
镭射闪蝶雌虫面容清秀俊美,肌肤苍白。
在嘉年华抵抗异兽潮汐的战役中,战死的军雌难以计数。
任谁也无法从电浆子弹炸出的碎肉中辨识出杰克是不是真的尸骨无存。
似有所感,曼诺茨的视线撞上雌父缓缓睁开的紫色双眼。
童话就该有童话的样子。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属于他的童话般的开始。
我是曼诺茨·罗兰,兰花螳螂和镭射蝶的唯一血脉。
我没有任何直系血亲手足,也没有半血兄弟。
黑洞之门后源源不断的异兽潮汐,不同军团势力间相互角力,为了生存和资源展开换位战···
铁血军雌悍不畏死,但战斗中伤残在所难免。
医疗罗兰家族,凭借着合法的克隆技术和医疗官斐兰度精湛的外科手术,单凭断肢重塑术一项,跻身跨入高等家族。
在我6岁发育周前,雌父的家族一直都视他如鞋底泥,玷污血脉的不名誉存在。
第一次完全変态生长,测序出的高等A+结果,迅速让消息灵通的军媒家族改变嘴脸递来橄榄枝。
受1980案牵连,军媒家族至今都没有直系虫患出生,新生的旁系血脉也都滑档到B阶以下。
“既然以前家族挂毯上没有出现过我的名字,那么以后也不必出现。”
雌父俊美的脸上毫不遮掩厌恶。
16岁我进入奥图文军校第一校区,武装高等种的天赋让我很快崭露头角。
三年后我作为48届明星军雌顺利毕业,进入第三军驻守黑洞之门。
来自第一军和漫游者的狙杀,从未曾停止。
雄父派出全部家族守卫护我周全,并重金招募了大批刀翅蜓族雇佣兵。
我唯有冲进黑洞之门,将满腔狂啸的情绪宣泄在斩杀清缴异兽之中。
如果辛迪·埃蒙总长是一座高不可攀,横亘在我面前的高山,那么阿努什卡·卡许元帅就像是能吞噬万物的黑洞。
在雄父的斡旋下,漫游者恢复了雌父的职务和军阶,并将雌父平调到了只认金卢的第三军。
没关系,我愿意学习蛰伏和忍耐。
星能原油核和金卢为我铸成通天梯,花费15年的时间,我成为第三军驻守黑洞之门的主力分支团长。
时隔四十三年,我以罗兰家主的身份,从埃蒙家族城堡接回雄父。
在我的授意下,斐兰度叔叔将雄父的病情进行了部分隐瞒。
对雌父只说了贫血和营养不良。
兰花螳螂自愈力低下,特殊的基因片段造成凝血功能异常,在没有医疗手段干预的时候,伤口会持续出血。
继而发生的贫血则又会引起食欲减退,口腔和食道皆被酸毒腐蚀,进一步加剧了吞咽困难。
这些是能够摆在明面上的病案内容。
在罗兰家族的私虫医疗中心,金字招牌的鳞翅再生重塑术是最受军雌欢迎的手术,没有之一。
鳞翅对雌虫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无论是战斗还是求偶,完整对称的鳞翅都必不可少。
而雌父的鳞翅,在被电浆子弹炸断后就一直没有修复。
长年的身体虚弱,让雄父说话的语调很轻柔。他的头发全白了,不祥的灰败的白。
“我想看。”
“我要你带着我飞。”
简单的两句话,轻易击碎了雌父的成熟稳重。
他跪在轮椅前伏在雄父膝头痛哭失声。
盖在厚重毛毯下的腿瘦骨嶙峋,不良于行。
雄父左手安抚的穿过暗紫混合亮片紫镭射紫的短发,缺失了一截小拇指,断面参差坑洼。
雄虫保护法庭和囚星的眼睛都瞎了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是无虫愿意招惹十大军团之首,第一军团总长辛迪·埃蒙而已。
他大概认为,只要杀掉我,就能逼迫雄父让他成功孵化虫卵。
斐兰度叔叔和他的医疗团队一筹莫展。
治疗针中的主配方都是激素药物,会直接催化雄父体内的特殊细胞。
持续长达四十多年的应激状态,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而那些不能见诸于病案的部分···
进行手术治疗就一定会造成新的出血创面,不能用治疗针意味着持续出血。
无解的死循环。
在斐兰度的建议下,雄父搬去了医疗星旁边的海景度假星定居。
据说伴随着潮汐的海浪声,有助于改善睡眠状态。
我不清楚这个理论是否真的有用,雄父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时常整夜枯坐到天明,像具会呼吸的尸体。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被时间遗忘在角落。
兴许是治疗方案真的起效,也许是别的原因,谁知道呢。
雄父的气色确实在一天天好转。
提前结束了清缴异兽的行动,我没有返回驻地而是直接驾驶着机甲去见雄父。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只不过惊喜变成了惊吓。
当我抵达海景度假星的时候,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鸟在蓝天中自由翱翔,美得让人屏息。
四十多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请原谅我母胎单身多年,一开始真的没有明白他们在谈论的内容。
我惊恐万状,绽出鳞翅乱飞,一头扎进冰冷的海里。
晚风徐徐,海边别墅的长廊下,面朝大海,雄父靠在摇椅里闭目假寐。
雌父拿着角梳仔仔细细的为他梳头,浸透护发精油的角梳光亮油润。
长年捏在手中摩挲,磨平了犄角。
雌父的手法轻柔,每一根发丝在他眼中都仿若珍宝。
小王子想,恶龙应该是真心爱自己的。
只不过真心分成了很多份,分配得不怎么均匀的撒了出去。
困锁囚星,他直白而坦率,“我可不是什么好虫。”
手中的训鞭,从未真正放下。
多器官脏器衰竭,直到北极星区医疗城宣告无能为力,埃蒙家族才松口,让曼诺茨将艾维雫接回罗兰家族驻地。
加了大量蜂蜜的牛奶,甜腻得发苦。
怎么会苦?
艾维雫冲着小王子眨眨眼,仰起脸。
蝶族细长的舌卷起唇角滴落的蜜,很甜。
就好像已经消逝的岁月,无法触及的微笑,深浅交错的伤痕,都在这甜腻的味觉中溶解,变得模糊不清。
悲苦的是心。
咸湿的海风中,带来在篝火中炙烤的油脂香气。
斐兰度往烧烤架上撒着迷迭香,牡蛎肉在壳中吱吱作响。在炭火下逐渐变得饱满而鲜嫩,散发出令人垂涎的味道。
重油重盐的烧烤,烟火气飘了很远。
后排恒磨牙的缺损,裹满香辛料的烤肉没有经过咀嚼直接吞咽。
烧灼般的刺痛从口腔一路蔓延扩散,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
“谁家的小虫崽子,搞得这么狼狈啊?”冰蓝色的眼睛满是嘲笑。
就,很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虫族一雄多雌是很正常的社会结构。
一雄多雌不仅保证了种群的快速繁衍,还使得虫族在面对环境压力时具有更强的适应性和生存能力。
在金属外骨骼支架的辅助下,艾维雫恢复了行走的能力。
配合钢钉牵引,重新换上长袍,恍然间有种时光逆转的错觉。
就好像···一切的遗憾都不曾发生。
曼诺茨那个傻孩子,以为藏起病案雌父就真的会被瞒住。
斐兰度耸耸肩,傻直男都这样。
一年半后,雄父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重返首都盟社交圈。
新一轮的修罗场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