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四个人跟他算是老相识,从小就一起在体校训练,差不多也是同一时期进了省队,多年来既是对手又是队友,但他跟他们从来相处不来。
没什么具体原因,或许就是气场不合,他们喜欢扎堆儿,袁辛喜欢独处,就被人说不合群,再加上一些有的没的原因,这伙人总喜欢合起伙来调侃他、针对他,大家互相之间都不怎么待见对方。
对方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起哄闹腾起来又太引人注意,没必要跟他们搭腔。
袁辛冷漠地背着包转身要走,就被其中一个带头的拦住了去路。
“怎么了?聊两句不行啊?”那人寸头被汗水浸得透透的,一簇簇地打着缕站着,表情有点横,“以前拿冠军的时候不爱理人,现在都一年多没出成绩了,牛给谁看?”
旁边另一个跟着附和:“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48秒都跑不进,还想进国家队,真是做梦!”
“整天不知道傲个什么劲儿,以前舧哥称王称霸的时候也没见人家有这种优越感,你凭什么啊?!”
袁辛往肩膀上拉了拉书包带子:“想你们舧哥就去找他舔啊,在我面前吠有意思吗?滚开,好狗不挡道!”
他是不合群,不想和这帮傻逼一般见识,但不代表怕他们。
就算打起来,也是对方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不怕记处分就来呗!
“我擦,你他妈嘴放干净点!”为首的那个瞪起了眼,其他人“哗啦”一声散开,把袁辛围了起来。
附近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训练最枯燥了,有戏看多好啊,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起哄:“打啊!打起来啊!”
袁辛心里憋着火,是想打一架,刚要把书包往地上扔,就听头顶上传来秦科严肃的声音:“干嘛呢?不训练闹什么事儿?!想加练是吗?!”
挑衅的人立刻就跑没影儿了,那速度个个都是国家健将级的。
袁辛抬头看过去,就见秦科从楼道窗户向外探着头,和颜悦色地对他喊:“小袁,回来回来,有事儿找你!”
“丁舧的领跑员?我没兴趣。”
回到办公室里,听到秦科的提议,袁辛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当即就黑了。
别说他就不可能给谁去当领跑员,给丁舧当那更是万万不能!
这人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从小到大的对手,人离开了但传说还留下一直折磨他的鬼见愁!
刚才带头堵自己的那帮人口中的“舧哥”就是他,给自己取外号的也是他——当然,那会儿他取的是“小苦瓜”,传到别人嘴里就成了“苦瓜蛋子”,但这没什么差别!
两人同龄,几乎同时“出道”,从六岁开始就常常在赛场上碰面,丁舧贴着十三岁的年龄标准就进了省队,袁辛十四岁进,比他晚一年,好像无形中就矮了一截。
虽说都是冠军常客,但袁辛胜少负多,活活被丁舧压了一头不说,那哥们儿还是个风骚又爱嘚瑟的,总是一副没正形的样子跟他说这说那,有些话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
袁辛知道自己过于敏感多疑,有的话可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过度解读,但他就是不喜欢这人这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
说句阴暗的话,那种轻轻松松就成功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看着不爽。
再说句阴暗的话,可能袁辛就是有点仇富,觉得像丁舧这样家庭条件好的人就该去练有钱人玩的项目,跟自己这样的穷人抢什么机会!
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没办法永远理中客、伟光正,袁辛自我剖析了千百遍,跟自己坦然承认,他确实有点阴暗爬行,就是看不惯丁舧那副明亮阳光的样子。
只不过小两年以前,丁舧因为滑雪眼睛受伤、彻底告别赛场,袁辛也曾为他遗憾过,毕竟同为运动员,对这种感觉不能说十分感同身受,至少相当能代入。
以至于没有对方在的比赛里,他轻松取胜、站上领奖台的时候,总感觉身边空空的,觉得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那个有点风骚、有点戏精,又很爱笑的少年。
丁舧受伤以后,队友曾经喊袁辛一起去探望,但袁辛觉得对方未必会喜欢这样的探视,再加上他确实跟其他人不合群,便婉拒了这个邀请,只买了一束鲜花送到丁家,亲手写了希望对方早日康复的贺卡。
这事儿别人都不知道,于是他拒绝去探视,就成了队友们攻击他的口实:
“呵,估计袁辛心里偷着乐吧,现在他可没对手了。”
“就是啊,表面看着道貌岸然的,搞不好早就心花怒放了。”
“这种人品能有什么好成绩,看吧,舧哥不在队里,袁辛也走不远!”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这帮人说中了,大概半年多以后,袁辛就迎来了自己的瓶颈期,不仅伤病增多,成绩也忽高忽低。
他本以为自己在十七岁就能够跑进48秒,将来大杀四方,取得一系列好成绩,顺利被国家队选拔,谁知道这一年来,一个48秒怎么都突破不了。
不久之前的省运会,教练其实对袁辛抱了很大希望,希望他能一举夺冠,这样他自己也能松一口气。
谁知在预赛就被淘汰了,还严重扭伤了脚腕,休息了大半个暑假,不仅没训练,高三的提前开学都没赶上。
袁辛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对丁舧没有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可为什么又偏偏应了那帮人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