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不了瓶颈期是自己的问题没错,可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袁辛也很难不算在丁舧头上。
他不想去做对方的领跑员,一是自己不想离开省队,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已经是残疾人的昔日死对头。
人家都那样儿了,再搞针对,显得自己心眼小,可感情上,他又真的很难满怀热情地对待对方。
不行,是真的不行。
秦科看着袁辛,语调非常诚恳:“你再考虑考虑呢?别一秒钟都不到就拒绝。”
“现在呢?得有五六秒了吧?”袁辛很认真地说,“这样够不够有诚意?”
秦科:“……”
想起记忆里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袁辛忍不住问了句:“他现在怎么样了?眼睛确定治不好了吗?”
“是啊,虽然没有全盲,但很不乐观,据说符合残奥会T12的标准,所以才需要领跑员。”秦科遗憾地深深叹息。
丁舧可真的是一个好苗中的好苗,要是不出这种意外,一年半以前就能进国家队,捎带手也能刺激袁辛这种遇强则强的选手一起进。
只可惜世事不能尽如人意,这么好的两个孩子,一个残了,一个被瓶颈卡得进退两难。
秦科抿了口热茶,继续道:“估计他就是不甘心,也是真的热爱短跑,这才改换赛道,据说他已经开始恢复性训练。领跑员这事儿也不是就认定了你,刚才是他以前教练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选一些合适的人,通过现场测试,挑一个最搭配的。
说着他很认真地指了指袁辛:“你俩身高、年纪相仿,之前成绩也差不多,又在一起训练过,默契上应该比其他人都强,我很看好你。”
听到还要测试,袁辛就更不乐意了,自己现在虽然有瓶颈,但当个领跑员岂不是绰绰有余?干嘛拉过去像菜摊儿上的大白菜那样被人挑挑拣拣?
“秦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改换赛道,丁舧也肯定不希望我去做这个领跑员,谁愿意被以前的对手看到自己现在残疾的样子?”他非常“善解人意”地给出了充分的理由,“我觉得这样有点过于残忍了,您说呢?”
向来擅长做思想工作的秦队今天第二次被“不善言辞”的袁辛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袁辛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看,是母亲钟芸发过来的微信。
【妈妈】:你爸腰疼得动不了,你要是跟队里聊完了,就去学校接一下你妹妹。
他对秦科举了举手机:“不好意思秦队,我得赶着去接妹妹,领跑员这事儿我不考虑,谢谢。先走了!”
妹妹袁满才七岁,在隔壁区一所不错的小学上一年级,小学四点半下课,现在还有一个钟头,是得赶紧往那边赶。
他背上书包,一溜烟地跑出了办公室,从楼下喧嚣的操场边跑出去,到了外边的公交车站,恰好赶上要坐的那一辆车抵达,便拿手机刷了票上车。
刚坐稳他就给妹妹的电话手表发消息:
【哥哥】:小满,我在往你学校赶了,要是没及时赶到,你就在教室里待着别出来。
【满满】:知道啦!
八月底的北方城市还残留一丝暑热,周遭的街景已经有了初秋的特点,绿化带里仍是花团锦簇,阳光却没有夏日那样晃眼的亮,一切都灿烂得恰到好处。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大家各自为各自的生活忙碌,看起来一片生机勃勃,这让靠着窗一直欣赏风景的袁辛心情稍稍好了起来。
去他的领跑员,老子不干!老子一定会突破瓶颈,入选国家队,走上人生巅峰!
几趟公交车倒下来,时间用得比预想中要少,应当能及时赶到,袁辛又给妹妹发了微信,让她下课直接出来。
这所小学管得很严,左右都没有他小时候那种在学校附近扎堆的小卖铺,他在走过去的路上找到一家,买了那种可以掰开两根的雪糕,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放学,站了没几分钟,就看见袁满排着队出来。
“哥哥!”袁满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向他跑过来。
她的校服也是蓝白色的POLO衫配蓝色裤子,兄妹俩站在一起,大小款俱全,简直就像是给校服做代言。
袁辛把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糕掰开两半:“哈密瓜和芒果,吃哪块?”
“都想吃!”袁满脆生生地说,眼睛在两只雪糕上瞟来瞟去,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两只都吃的,于是说,“我各吃一半行吗?你要是嫌弃我,就你先吃,你嘴巴大,一下子就咬掉一半。”
面对妹妹,袁辛向来清冷的脸上笑容非常明显,露出了唇角两个深深的梨涡。
他把雪糕都塞她手里,顺手把她小书包摘了下来:“我哪敢嫌弃你啊公主殿下,吃吧,我一会儿吃你嘬剩下的。”
“诶,说得好恶心。”话虽这么说,但小公主的胃口丝毫没受影响,袁满立刻左右开弓,边走边吃。
俩人再坐了一个钟头的公交车,路上听从了母亲的指示去买了两斤馒头,说说笑笑地到了家。
他家住在一处老小区,母亲多年前下岗后就在这边租了一处底商,开了规模不是很大的小卖部。前边开店,后边住人,为了能多摆点东西,营业空间里塞满了货架和商品,走进去十分逼仄,开了三盏吊灯还显得有些阴暗。
不过暗点也好,这样就没人能注意到墙皮掉落后斑驳的痕迹,还有那一块一块活像狗皮膏药的霉斑。
他们实在是没有那个闲钱和时间去修整,就只能装作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