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北在三楼睥睨裴仕卿和高相,湘戎自他身后出现,低声道:“主君,备好了”
猛兽般的戾瞳锁住裴仕卿,体内的嗜血之气剧烈翻腾,漆黑眼瞳被暗红逐步吞噬。
霍擎北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云漉,暗红褪去,恢复黑瞳。
纱幔中的娇躯坐立不安,玉指搅动,俏丽的小脸颦颦紧蹙,嗜血消散,霍擎北心口又开始泛疼,疼得想咬她。
“上罢。”
湘戎应是。
再不帮她,不如掐死裴仕卿来得痛快。
云漉心里焦灼,整个人似裂成两瓣,一瓣担心霍擎北回来,一瓣心急裴仕卿那边的言谈。
“啊!”
忽然一男子从楼上摔进云漉的楼阁,肥硕油腻的身子直直扑向云漉身前的小案。
云漉被天降巨物吓破了胆,下意识转身拉住楼栏,抱头躲避。
‘咔嚓’小案被压扁,案腿飞出,木屑泼洒满地。
精致的点心有的被压碎,有的飞至空中落地摔碎。杏仁酪被抛飞后,摔中男子的肉脸,杏酪瞬即糊满脸。
男子的头砸地,一股热血流向云漉的脚边。
云漉惊愕失色,她不敢转身,杏眸眨也不眨,衣衫内的娇躯渗浸冷汗。直至余光瞥见鲜红的血似蛇吐信般游来,血腥味与杏仁味交织盘旋,唤回她的神魄,禁不住大喊道:“救命啊!”
云漉的凄厉喊叫,震得楼下奏乐的、起舞的、还有纱幔中扭动的恩客们纷纷停下,望向声源处。
云漉呼吸急促,瞳仁撑大,她拍拍胸前,逼自己冷静下来,可这如何冷静?
梦春楼,男子的梦春,是她云漉的噩梦楼!
云漉咽下津液,双手环住楼栏,她瞟了眼闭目的男子,脑中残存一丝理智,趁他不动,赶紧逃罢!
云漉尽力忽视男子的惨状,寻摸从哪逃走,肥硕的身体占大半地方。只剩下头那的狭窄缝隙,云漉伸出脚,绕过血流,刚准备踏出。
一个壮汉跑过来,嘶吼着。
“人呢?他奶奶的!人呢!”
云漉见壮汉靠近楼阁,她即刻缩回脚,双手挂于楼栏,蜷缩成团,惊恐地看向来人。
此时压扁糕点的肥手动了动,躺在地上的男子蓦地睁眼, ‘嘶’地一声,缓缓起身,血沿头顺流直下,肥手抬起捂住了流血处。
壮汉转身,肥男立时出现他眼前。
他瞬即骂道:“他奶奶的,你在这啊!敢跟老子抢女人,活腻了罢!不打听打听我燕霸王的名号!”
壮汉嘴里骂着,一脚又踹倒肥男。
‘砰’,肥男反倒在方才躺身之处。
云漉瑟瑟发抖,头埋进腿间,她不会被壮汉误伤罢。
豆包,哥哥,我还没跟你们一起回家!不能就这么死了!
“好汉,请慢。”
壮汉被人拦住,颇为不爽,横眉歪嘴道:“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看见,这儿还躲了个姑娘吗?你们不仅吓到她,还砸碎了她的楼阁。好汉,你先让姑娘出来,她这身子可经不起好汉的一脚。”
裴仕卿的声音响起,云漉闻言瞥向他,只见他手握折扇,扇柄拦在了壮汉胸前。
云漉瞧见他道貌岸然的模样,不禁冷哼,裴仕卿装甚?
他打起女人,可有手软?
裴仕卿未变,永远钟情‘英雄救美’的戏码。
而临阁的高相,他端杯饮尽,唇角勾起蔑笑。与云漉所腹诽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寒门子弟多爱幻想,裴仕卿尤甚。
云漉见状,心生一计。虽恶心裴仕卿,但面上装出楚楚可怜模样,盈盈露光投向裴仕卿,身子轻颤。
求救的眼神看得裴仕卿身子瘫软,这姑娘半掩张脸,已美得不可方物,面纱下岂不是倾国倾城,他不许任何人瞧见姑娘的真容。
裴仕卿自己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动了赎身的心思...
凶横跋扈的壮汉瞪了眼裴仕卿,才将目光转向楼阁里瑟缩一团的纤弱女子。
铁汉柔情,壮汉的戾气化为乌有。
他立时站直 ,狠眸变为清澈,朝云漉躬身道:“抱歉,姑娘,没瞧见你。要不,你先出来,我再打?”
云漉圆眸闪闪,无辜的看向裴仕卿。
被美人依赖,裴仕卿心里十分舒爽。
裴仕卿向云漉伸出手,眼角眉宇间尽现风流,单薄的身形颇有浪子回头的深情意味。
云漉看着他,想起姑娘们勾恩客的姿态,便学她们眼眸微垂,捻绢轻甩,柔丝滑进裴仕卿的掌心,挠得他心痒。
裴仕卿不像其他恩客一把攥住丝绢。
云漉不解,便在他掌心旋扭丝绢,柔丝似羽毛般在他掌心来回拂动。
此老套的勾术本对于花场老手的裴仕卿了无兴致,可云漉眉目清澈,不像楼里女子油了的行径,反倒有股笨拙的怜惜感,还原女子最初的青涩,三分勾意便是十分摄魄。
云漉忸捏片刻,裴仕卿就是不接。
她心生怒火,这人是死了吗?
云漉有些恼怒地收回丝绢,却被裴仕卿一把揪住。
“小娘子,比我还急啊!”
云漉转怒为羞,垂头不语。
裴仕卿揪住丝绢拉她出来。云漉忆起,成婚那日,他也是这般攥住喜绸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哥哥。
多讽刺啊,裴仕卿。
裴仕卿牵过云漉的丝绢,带她至他与高相的楼阁,裴仕卿撩起纱幔,请姑娘先进去。
云漉刚坐下,那厢的壮汉果真续打,太过凶残,与梦春楼的迷离格格不入,鸨母携狎司匆匆赶来,将二人赶了出去。
高相对每日梦春楼都会上演的不甚有意,他眼尾上扬,身往后靠,手肘支于楼栏,饶有兴致的盯着云漉。
“小娘子,都是入幕之宾了,不以真面目示人吗?”
云漉搅动手指,眼眸低垂,心道她当然不能摘面纱,摘了不就功亏一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