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柏连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感叹真是喝酒误事。
伤春悲秋,成何体统。
“我当年将柳如烟抱回宗门的时候,并未想太多。”
叶樟突然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很冷,将秋风提前带到了夜晚。
修无情道多年,随着功法深厚,她与凌舟仙尊越来越像。
一瞬间,步柏连恍惚看见了前世今生的叶樟叠在一起和自己说话。
前世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少。到最后,年幼相偎长大的同门变成了宗门议会桌首桌尾点头之交。
前世最后一面,天道已经一片混乱。他因为天池眼而五感衰退,目不能视。叶樟即将道成,用白布盖住了双眼。不见不动心,无欲亦无情。
两个瞎子乱七八糟地“见”了一面。而后便是天长地久的永别。
叶樟转过头去,望向天际巨大的月亮。
明月落成她的眼波,却依旧冰冷——那只是月亮罢了。
“山上很安静。”
“白半梦养了一院子的猫狗,也没什么趣味。第一次把柳如烟抱在怀里时,她就会笑。”
她说着,面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又迅速消失,无人察觉 :
“我就抱她回无尽藏了。后来养的时间越长,难免为自己的一己之私难堪。一日见了师尊,觉得师尊待我们也差不多,便不再纠结。就当我只是有缘救她一命吧。我的一切都可以给她。”
叶樟看向步柏连。
拖她的福,她的师兄今夜喝过了头。眼睛不再像平日那样无时无刻都含着招人的笑。桃花眼居然也能如鹿一般有这样纯粹的无知。
月光照化了他的伪装,叶樟发现他其实是一具流光溢彩的华贵人偶。
虽然挣脱不了任人摆布的身份,但是依旧有办法让自己华贵,自在。
她有些高兴,生疏地勾了一下嘴角:
“追究来龙去脉难免撇见自己的见不得光的私欲。师兄如此纠结,大概只是因为对师兄来说,私欲是头一遭。但是其实这东西平常的很,有了并没有想象中丢人,丢了也没什么舍不得的。这么多年了,师兄,我想你能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预见会带来祸患,就去找解决祸患的方法,而不是放弃它……什么都放弃了,就太无聊了。”
她看着安静听她说话的步柏连。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更不知道他会不会赞同,但是她还是将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师兄……世上的一切大多不值得。
翌日,一行人启程返回宗门。
天请山,凌舟仙尊住处。
步柏连安慰着两个要去拜见师祖的弟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应该来拜见了,但是总是各种事情耽误才耽搁到现在。”
“不必担心,我师尊就是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很好说话。不必紧张。”
……
……
“这是很好说话吗?”
很快便被请出来的廖枕持与佑离岸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廖枕持神情恍惚的说道:“这是不怎么说话吧!”
佑离岸看着自己的手心。
方才凌舟仙尊探他经脉的时候,他其实非常难捱。凌舟仙尊的灵气太过寒冽,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不去排斥,甚至心里还感觉隐隐有想攻击的想法。
而且凌舟仙尊最后那句“修仙之道,心境比天赋重要”,总是感觉像是在点他,让佑离岸格外不爽。
凌舟仙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与这个新入门的弟子结下了隐怨。他端正地坐在几案前,步柏连自然地伸手为自己师尊倒茶。
柳自流看着茶叶慢慢旋转,落在盏底:“此次封印三足乌,可有什么异况?”
果然,封印的阵法换了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步柏连并不意外。他想了想,说道:“新的阵法并没什么不妥,三足乌封印的也很顺利。就是比起旧的阵法实在有些不舒服。”
他不自觉的轻微动了动肩膀:“一路过来,我都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样。”
柳自流手指蹭了蹭茶盏:“三火峰的阵法总是松动,这次的阵法是几个长老耗费百年研究出来的。早些年我也有参与,后来功法修行不顺,便自行闭关,没有再参与。去找你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次的阵法已经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