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廖枕持第十三次欲言又止地看向佑离岸手边的包裹。
佑离岸抱胸看着他:“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方才他正欲破坏无尽藏的守山阵法,宗门内的钟突然敲响。待他们赶到宗门大殿时,只见曲合早已站在那里。
他不似平日里笑着脸折磨人的样子,此时一脸严肃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叫这些少年们浑身不自在,心虚地盯着师长的下巴看。
曲合道:“你们自进入无尽藏修道,期间便是随着无尽藏的仙师们下山卫道的历练,也已有百余次。早在一年前,我便与无尽藏的各位峰主讨论过你们的出师试炼如何安排。”
佑离岸心里一动,抬眼看去,正撞见曲合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们都说,今年世间动荡得很。天道倾颓,大环境不好,实在是不适合你们这些孩子去做。不如等他们把事情解决个七七八八了再让你们过去。”
他的目光飘向下面站着的这些孩子们,嘴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地弧度:“历练么,在各位仙师看来,只是糊弄过个关罢了,目标是背后那个可以随意上下山的资格,所以何必较真呢?小打小闹一下得了,要是真一不小心死在了入世之前,那多可惜,是不是?”
“但是我向来不这么认为。”
曲合双拱手而垂:“既然连宗门师长安排好的历练,心知肚明要经历的险境都没办法淌过去。以后如何面对全然未知、突如其来的危险?”
“今年山下格外不太平。掌门前往各处平乱忙得是脚不沾地,清剿魔物更是已经半年有余。此次的清剿辗转多地,如今停留在苍术州止青城收尾。我觉得,如今看来,到正是时候了。”
曲合看着佑离岸:“你们的出师历练便是前往止青城,协助掌门,驱散魔物,与掌门同归。”
他说道这里,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意:“回来的,就算是出师了。”
佑离岸将行囊收入了储物坠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师兄师弟们一同下了山。直到此时中途停做休息,才又拿了出来。
廖枕持板着脸看着佑离岸,一字一句地说道:“宗门规定,外者私闯无尽藏可直接斩杀,未出师的弟子私自下山要受宗规惩戒!师兄你如何起的这样的心思?”
佑离岸淡定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廖枕持那里扯回来,心里莫名想到:“这才哪到哪。我起的心思可比这放肆多了。”
佑离岸说道:“你们不是常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只要还没有开始做不就好了。”
廖枕持:“可你这不是自己幡然醒悟,而是临门一脚天赐良机!师尊走的时候就叮嘱我,要时时刻刻盯着你一点,我还奇怪的紧,如今看来,师尊竟然不是多忧虑!”
佑离岸蓦然转头看着他:“师尊让你盯着我?”
佑离岸脸色一瞬间阴郁的吓人,廖枕持被这样的一眼定在了原地:“是……就是让我盯着你不要乱跑。”
佑离岸眼神复杂:“那你还撺掇我逃课。”
廖枕持一愣,抓狂道:“那不是……!那是因为我觉得那些讲经都是些通俗的大道理,自然是不必浪费这个时间。我也不是事事都同师尊说的,我又不是那种小人!”
“咣当!!”
暗许在破窗的同时凌冽而出,一剑削下伸到廖枕持脸侧的爪子,血的腥热气扑面而来。
两人面面相觑,廖枕持的眼珠转向脸侧。断臂的热气喷向脸。
下一秒重剑直接破开马车,暗许飞出直直朝着袭击的方向劈去,一剑将来偷袭的魔物剥成两半。钟离青闭着眼睛从那两半魔物下方跪着爬出来,踉踉跄跄地开。诡倾火跳到廖枕持背上,被廖枕持一把薅下护在身后。
佑离岸握着召回来的暗许剑的手紧了紧,不可置信的走向已经死透的魔修身体,一剑捅了个对穿。
廖枕持见状道:“已经死透了,多大仇怨你也报复不了了,快过来帮忙!”
马车外,同行的弟子迅速弃车聚拢了过来。方才大家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攻击,这里面最大的魔物已经被佑离岸解决,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廖师兄!”
满面惊惶的是止青城钟离氏二公子钟离青。他的哥哥五年前死在了五行道宗,三月后,他测出仙骨,便被家族送来了无尽藏拜师。同为世家子弟,他日常惯找廖枕持,闲谈言语间都是对于廖枕持可以被望舒仙尊收为弟子的羡慕。
他的修仙路走的坎坷,胆子也小,参加清剿几乎都是闭着眼睛蒙过来的。
此时他满脸害怕:“这次的历练不是安排在止青城内吗?我们现在还有一定距离啊!怎么现在就有魔物袭击?”
廖枕持配合着佑离岸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听到钟离青的问话,他耐心的解释道:
“清剿并非是到一个地方再行动这么古板的行动,中途有魔物袭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根据被袭击的距离,也可以推测祸乱扩散了多远,祸乱程度有多大。这里离止青城也不远了。”
钟离青:“那怎么办?那我们这路上岂不是就很危险?以前历练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同门终于看不下去了,讥讽道:“是啊,钟离公子要是受不住,尽早地回去吧。若不然说不定到最后苦也吃了,还不得出师,岂不亏了?更何况。就算是出了师,于你而言也是焉知非福的事。赶紧趁着还没走远跑快点回去吧”
钟离青涨红了脸:“你!你个粗蛮子弟,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廖枕持揉了揉眉心:“通过此次试炼,我们便要从无尽藏正式出师,日后行走江湖除魔卫道,也不会再有师长提前告诉我们前路危险,早做准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怔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将话说完:“师妹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说话的弟子冷哼一声:“可我就是讥讽他的意思。”
钟离青正欲发作,佑离岸翻身上马,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走不走了。”钟离青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方才那魔物的袭击,大家也知道了掌教说的并非虚话。这次历练,果真是比之前还要厉害,是真的可能死人的。这里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在曾经的历练中被佑离岸救过,大家上了马,都默不作声地向佑离岸靠拢了些。
佑离岸本就想快马加鞭过去,带着一大堆东西跑得丁零当啷累赘的心焦,如今魔物袭击,大家都丢了马车,如此正和他意。
然而,前往止青城这寸许路上,佑离岸等人时不时便被魔物袭击,一路走的磕磕绊绊,花费了不少时间。一次甚至被魔修设陷埋伏,正好又与另一群魔修狭道相逢,被一通围攻。
钟离青更是在受伤后受惊过度,一通乱打差点把自己打到道陨,看得魔使也是目瞪口呆。所幸偶遇了一路追杀魔修的柳如烟,才没叫止青城的二公子折损在回家的路上。
一番交涉后得知他们这一行的行程,柳如烟当机立断要和和他们同行。
篝火下,三人分着喝柳如烟那一壶压箱底的酒。
“可算是遇见了你!”
三人一聚首,廖枕持觉得心里都轻松了很多,柳如烟拍了拍他们俩的肩。三人一起清剿过无数次,交情是在刀中磨出来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如今三人聚齐,心理上也觉得相互有了依靠,连佑离岸都罕见的显露出疲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