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小宴,但刘隽到底不是那些罔顾国难,径自奢靡无度的名士,只命人备了些胡饭、茶果,请的人也不多,不过刘乔祖孙、温峤寥寥数人。
待人齐了,刘隽便屏退左右,亲自行酒、斟茶。
温峤与刘乔、刘佑、刘耽等纷纷见礼,方笑道:“原先觉得稀松平常之物,今日看来,竟如此难得了。”
“姨兄说的极是,我从并州出来日久,风餐露宿,身上哪里还有这些好东西?这些都是近来当地豪族进献给殿下,我腆着脸求来借花献佛的。”
刘隽本就比同龄人身量长些,平日又多着甲胄,面目掩在兜鍪之下,时常让人忘了他也不过束发之年。今日穿着一身白纱宽衫,倒让人留意他那俊秀姿容。
刘佑禁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暗恨同为汉室宗亲,同族不婚,否则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定然也是一门良配。
刘乔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正色道:“乱局之下,世子设宴,定有深意,还请明言。”
都不是愚钝之人,刘隽也不喜绕圈子,开门见山道:“近来,仆一直派人打探中原军情,如今洛阳失陷,北面河东之地已为匈奴所占;往南面,羯胡石勒已占南阳、襄阳、许昌;再看东边,兖、青诸州在王弥手中;向西去长安、关中的道路,也时不时有匈奴骑兵袭扰。”
众人都凝神细听,沉默不语,少不更事的刘耽惊道,“处处遇敌,岂不是四面楚歌?”
“依我之见,如今短时间之内攘除四夷,已经是不可能了。”刘隽沉声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稳住数州之地,随即以蚕食之法,慢慢鲸吞天下。”
“这得需要多少年啊。”刘耽一时间颇为气馁。
刘隽淡淡道:“自黄巾之乱,再到三家一统,又有多少年呢?”
“可胡虏势大,若是没蚕食他们,反倒被他们鲸吞了,如何是好?”温峤忧虑道,他先前一直在洛阳,自然知晓朝廷是如何从轻视到忽视再到忌惮直至恐惧的。
“时随势易,胡人之所以骁勇,是因长年在马上游牧,一旦下得马来,并不胜过晋人多少。此外,从前曹魏、再到大晋早年,对胡人几无败绩,为何如今一败涂地?”
众人并不多言,心中却都有答案。
“还不是因为诸王争权夺利,战事四起,白白葬送了多少大好男儿。”刘隽对司马家的宗亲们可没什么敬畏,甚至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刘渊少时在洛阳,可谓乖巧可人,怎么不过二三十年,却成了食人之虎了呢?”
刘乔一声叹息,“是啊,当下唯一能抵挡胡虏一阵的王刺史、刘刺史,用的也都是鲜卑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