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隽还在思索另一件事,”刘隽整理思绪,“近年每逢寒冬,均较往年严寒,而中原每每大旱,寸草不生。这就意味着,北边的牧草难以养活胡人的牛羊,他们就不得不南下,而中原大旱,粮食不够,丁口跟着减少。此消彼长,方有今日之势。”
“此时的胡人,除去刘渊明确要逐鹿天下,大多都仍在观望,倘若能暂时许以财帛金钱稳住,之后待国力昌盛再一一收拾,方是稳妥。”刘隽沉思道,“只是如今北方衰微,南方富庶,倘若能加以调度,南为粮仓,北为屏障,举国之力抵御戎狄,方能成功。”
在座诸人,或多或少都有亲族南下,听闻此言均是苦笑,人地生疏,抛家弃舍南下,还不知能否站稳脚跟,还要他们出钱出力,岂不是痴人说梦?
刘隽心知那些士族各怀心思,建业的司马睿更是恨不得北边诸司马尽数死绝,好继承大统,也跟着叹了声,“这些也都是想想,兴许诸公保举的盟主琅琊王,但凡按捺性子按兵不动一阵,很快便能登临九五、划江而治呢?”
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效忠司马邺,他这话可谓诛心之论,可出人意料,场上并无一人辩解,沉默得有些难堪。
刘隽摇了摇头,心道,“古人言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诚不欺我也。只可惜司马邺那傻子心存幻想,总觉得世上仍有些人真心忠于司马氏,却忘了曾几何时,同样的姓氏,却也曾是大魏忠臣。”
就算大晋亡了,换上大楚、大齐,不论九重玉阶之上是何名何姓,殿上站着的都仍是颍川荀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等等名卿巨公。
“我中山刘氏世代北人,南边风月再好,亦非吾乡,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刘隽往凭几上靠了靠,旷达一笑,“更何况若是我等都弃土而逃,谁去管乡亲里道的死活?难不成要让华夏之人,尽数沦为胡虏之奴么?”
刘乔长叹一声:“世子勿要再激我等,宁平城死里逃生,我只当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不瞒诸公,族中幼子皆已南渡,再无后顾之忧,此后不论迎战贼寇还是护送秦王,但有差遣,定无不从。”
刘隽心下微定,起身一拜,“公高义!”
得了刘乔之诺,温峤亦是满意,“近来颇有些志士前来投奔,比如辅国将军阎鼎、抚军长史王毗、司徒长史刘畴等,看来很快便可凑足人马,护送殿下回銮长安了。”
看来这个阎鼎到底还是未从刘乔手中抢得豫州刺史之位,只得了这个辅国将军的虚衔,刘隽料他翻不起什么风浪,便正色道,“中原板荡,听闻每日前去归附并州之人多则成千,幕府忙乱正缺人手,如今既有刘刺史护送殿下,隽在此也是多余。何况父祖皆亲族皆往并州,族中定然忙乱……”
他能在外逗留数月,已是难得,众人也皆省得,刘乔点头道:“来前听闻越石公尽日慨叹‘髦头不在,如失一臂’,世子很该回去为父分忧。此处有我,世子勿忧。”
刘隽起身,举杯道,“一路艰险,若无诸公照拂,隽早已是道旁枯骨。隽以茶代酒,谢过诸公!日后虽与诸公远隔千里,但匡扶社稷之志相通。隽去也,诸公珍重!”
众人均是豪情激荡,纷纷起身将杯中茶水饮尽,“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