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听到他回答的一瞬间,就感觉巨大的欣喜从胸膛里炸开,他像等了一晚上,终于在晨光中等到第一朵花开的蝴蝶一样扑了上去,直接将裴决整个抱住。
裴决被他抱得一僵,耳后涌起一阵热意,低声斥道:“放开。”
苏岑听出了这句话的外强中干,越发得意,得寸进尺:“我才不放,你怎么不动,也抱我一下,庆祝我们和好。”
裴决眼中幽深,眼底却泛起一丝克制不住地笑意。
这才是他熟悉的苏俏俏,霸道,幼稚,得寸进尺,最会耍赖和撒娇。
这几日里那个礼貌,克制,成熟的小候爷像是别人,陌生地让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裴决任他抱着,连他自己都查觉到自己的声音在不自觉地放柔,放软:“在人前时,还是要注意一点。”
苏岑一听他这话,就皱了眉,微微松开手臂看他:“为什么。”
裴决知道他一向对这些不看重,之前两人还小的时候,他其实也并未将这些放在心里,但现在不同了:“你现在是宣阳候府的候爷,而我虽有如今的官位,但到底不及你的门弟,外人难免会觉得我攀附。”
之前裴亦扬兵败身死,裴家的名声一夜之间一落千丈,不管他曾经打过多少胜仗,可人们在造神之后,更容易毁神。
不止是树倒猢狲散,随后几年,连带着裴家在朝中为官的亲眷,也被一一打落下来,曾经因裴亦扬而鼎盛一时的裴府也迅速地凋落。
到如今,裴家三代之内,还在为官的,只有一个裴决了。
苏岑越加不满,盯着他:“你在意?”
“我不在意,但……”
“你为了叫外人高兴,所以让我不快活?”
裴决沉默下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苏岑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话题在意,可心里又不痛快。
可这时裴决却突然笑了一下,笑得苏岑一怔。
自他们重逢以来,裴决几乎没怎么笑过,毕竟是几十年来的习惯了,哪怕有时候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错,也只能算是面色柔和,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笑容。
一向冷淡的眼像是早春里刚融化的溪水,夕阳下反射着碎碎的金光,而脸上的线条也因为这个柔软又温暖的笑容变得温柔生动起来,冷峻退去,春光弥漫,好看得晃眼。
“俏俏说得对。”裴决终于抬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抱住了他:“是我错了。”
藏锋院再次热闹了起来,苏岑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屋里屋外扑腾,小陵头疼地看着院里慢慢也开始变得五颜六色——苏岑往里面一盆盆地搬花,但向来不喜热闹的公子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折腾,一句话也没说。
这是默认,也是包容。
那件衣裳被苏岑好好地收起来了,说是要等到及冠礼上穿。
“这盆放到屋里去,就要开了,我喜欢它的香。”苏岑插着腰在院里指挥,苏浩则是听着指挥,将一盆兰草往屋里搬。
“公子,是放到哪个屋子?”苏浩走到门口了又转头来问。
苏岑略一思索:“书房。”
小陵看他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流岚院分院了,忍不住说道:“小候爷,你不如就在墙上开个小门,这样两院成一院,也省得你这东西搬来搬去地折腾。”
他本意是说他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院子了,可苏岑一听,反而看着两院间的那堵墙思考起来:“好主意,我看不如别开门了,直接把这墙拆了更方便。”
小陵:……
“小候爷。”裴决站在书房门口叫他。
苏岑立刻转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来了。”
两人进了书房,就看到苏浩抱着那盆兰花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放个花都不会了?”苏岑左看看右看看,跟逛自己的院子一样自然,最后指着放满了整齐公文的桌案边的一个高几:“放那里。”
苏浩看了裴决一眼,见他没反对,这才敢把花放过去。
“行了,你先出去吧。”裴决对苏浩说。
苏岑走过去看看兰草上的白色花苞,隐隐已经有一点香味散发出来,清淡却泌人心脾。
裴决最近回府的时间早了些,主要是苏岑嫌弃贺瑜老是留人在宫里太久,让人传了话过去,那怨气直接把贺瑜都酸到了,当天连午膳都没留就让裴决回了候府,后面虽说裴决仍然经常需要在宫里议事,但好歹不是每天都要很晚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