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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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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文化程度不高,能起出个像样的名字已属不易。她借钱修念佛堂的时候,我才上初二,刚从杭州转学回来,在家独居。每天外公外婆轮流来做饭,但外婆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忙,轮到她时只给我饭钱,让我出去吃。

我不知道她在密谋什么,心有怨怼,后来发了一次脾气,她才带我到山上来。那时念佛堂才修了一半,主屋已经建成,用来讲经,隔壁两个小房间正在垒砖,用来给佛友念佛。

院里一颗粗壮的榆树,春天遍地浅绿的榆树钱,我和霍展旗、邢云小时候经常来捡,回家让外公拌菜吃。

榆树下有一口井,是以前村里的水井,安装自来水管道后就废弃了,里面积满干草和垃圾,捉迷藏时我们总往井里躲。

草木枯井犹在,人却四散流离、不知所踪。

我和叶丹青把车开到墙根下,踩着车顶跳进院子。红色木门上两扇脏兮兮的玻璃,一团隐蔽的灰色,只略略映出两个脑袋。和栅栏门一样,这扇门也紧锁,锁孔斑驳,显出无人问津的寥落。

我让叶丹青站开一点,然后飞起一脚,踢碎了一扇玻璃,手伸进去从里面开了锁。门吱呀一声开了,合页上的锈迹却像胶水似的粘住,只卡出一条一人通过的口子。

我和叶丹青一先一后挤进去,蹭得满身灰尘,可也不敢咳嗽,因为里面的灰更厚,轻轻落步就荡起一片。

主屋的供桌上一座精巧的金身佛像,佛前两支烧到一半的红烛,当中一个小香炉,一把香散落在旁。我掏出打火机点上两支线香,插进香炉中。

地上一排排整齐的蒲团,包着深红色绸布。小时候来玩,我就挑正中间的坐,有几次碰上和尚讲经,我学大人的样子盘腿,没一会腿就麻了。但氛围肃穆,我不敢轻举妄动,害怕佛祖惩罚,便一直忍到小腿抽筋,翻着白眼倒下去,差点被人送进医院。

有段时间一放假我就跟着外婆住在这,写完作业我漫山遍野地跑,晚上回来时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开灯,口中轻念佛偈。我踮脚过去坐在她身边,恐惊扰了佛祖。天地凝缩在这一间屋子,在唇齿之间、在晨昏之间。

佛祖的模样更是万年不变,还那样慈祥地看我。

其实他的模样说不上什么慈眉善目,不过是来此的人怀着一颗佛心,所以看谁都善。

人惯会自我麻痹,现在的我仍旧麻痹,看着那佛俯视众生。这残破的房子更衬出他的慈悲,细长的眼睛像在眨,带着点关怀的审视,让人觉得不起个誓不行。

叶丹青问我要找什么。

“一本佛经。”我说,“《妙法莲华经》。”

她点点头,忽然张口叽里咕噜地念。我问她说什么,她诧异地看我,说《妙法莲华经》啊。

我们轮流诧异,我说你怎么会呢?她说维克托信佛,家里有专门的禅房供他修行,他还经常去南亚那边找僧人指点。

我这才想起她说过,古峰和维克托就相识于不丹。

妙啊,我心想,啥人都能信佛。

供桌下堆着几摞佛经,有新有旧,包装也不尽相同。我印象中的《妙法莲华经》是个红色硬壳的折叠式经书,这里面不乏和它装帧相同的,但都不是那一本。那一本应该很旧,是外婆最常读的,而这里的都九成新,也没有书写痕迹。

供桌内外我们翻了个遍,连桌上红布都撤了下来,叶丹青把蒲团一个个拆开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隔壁两间小佛堂和主屋布局大致相同,但只有一半大,地上五个蒲团,供桌上的蜡烛是电子的,佛像也小了许多,倒是墙上多了几幅画像。可惜画像后没有想象中的壁龛,不过因为挂了画挡了灰,比别处发黄的墙面白些。

一连找了两个佛堂,都没有发现佛经。我们重头再找,不放过任何角落,地上灰尘几乎被我们擦了个干净,就差把房顶也拆了。

念佛堂就这么大点,它能藏在哪呢?

叶丹青问我那佛经里有什么?我也说不好,只是听霍展旗说的,外婆在把它翻译成蒙语,可归根结底,并非我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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