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做饭,”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做就好。”
她不悦地哼一声,说:“这么见外。”
“我是怕你累着。”
“我不累。”
“那好,我们一起做吧。”
我们准备了一些外公爱吃的豌豆苗和地瓜叶。他年轻时在外地修铁路,正赶上自然灾害,没的吃,就靠这些撑着。那段时间过去后,他从来不碰这些菜,这几年却不知怎么又想了起来,嚷嚷着要吃。
这两样菜不太好买,跑了好几个大的农贸市场都没有,最后还是花了一天时间驱车到乡下的菜地里摘的。
干活的阿姨前脚刚走,后脚我们就到了。外公越来越糊涂,进门没多久,就问我什么时候高考,想报哪所学校。我说我都大学毕业了,他又马上问我在哪上班,每个月能赚三百块吗?
在外公的世界里,一百块是了不得的数字,他都忘记了如今通货膨胀,一百块缩水得跟从前的一块钱差不多。我胡乱说了一通,让他好生歇着,我们要做饭了。
吃饭时,外公还喋喋不休,对我讲人生哲理,让我好好学习,将来当老师、当科学家,成为社会栋梁,为国家做贡献。我满口答应,其实大脑正紧锣密鼓地想着怎么去套柴爷爷的话。
吃完饭我以为外公就要睡觉,谁知今天他一反常态,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还郑重其事地叫我过去,像有大事宣布。
沙发很短,他坐中间,我和叶丹青像两大护法分坐两边。只见他双手搁在膝盖上起了个范儿,我知道他又要开始忆往昔了。
“当年我跟着工程队到南京修铁路,我们住在乡下的平房里……”他边说边比划。
我露出“又来了”的表情,无奈地冲叶丹青笑。外公年轻时修铁路的事迹我听过不下八十回,能倒背如流。
外公一开始是对着我说的,说到一半,才转头去看叶丹青。看到叶丹青时他却忽然停下来,眼睛茫然地眨了眨,问道:“你是谁呀?”
“姥爷,”叶丹青一直跟我这么叫,“我是……”
“哦对,你是……”外公打断她,抓耳挠腮地想,“你是……你是朝曦?
没等我回答,他自己摇摇头,嘟囔:“不是,不像。你……你是琪琪格?不是,也不像……”
我和叶丹青都一怔,这个名字我只从外婆口中听到过。
“琪琪格是谁?”我赶忙问。
“嘿?”外公很惊讶的样子,“琪琪格就是我和你姥姥的头一个孩子啊。”
我没了兴致:“大姨啊,大姨小名叫这个?”
“不是大姨!”他按着太阳穴想了好一会,又说:“也是大姨。”
“大姨?”我被他搞糊涂了,遂换了种说法,“霍展旗他妈?”
“不是!旗子我还能认不出来?不是!”外公有些焦躁,显然已经听不懂我的话了。
“那琪琪格是谁?”
“唉呀!”外公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不耐烦,“和你说你也不知道。唉,琪琪格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琪琪格死了?!”我的声音震耳欲聋。叶丹青对我摆手,要我心平气和,别吓到外公。
“死了,很小就死了。”外公语气凄然。
我捺下惊讶,语气尽量平和地问他:“怎么死的?”
外公抬起眼睛,回想当年:“被山上的野兽叼走了。”
我和叶丹青对视了一眼,当初图古勒失踪不就是这么说的吗?但他们的尸体却在古墓里,那么琪琪格的尸体是否也在其中?
“你可别跟你姥说,”外公压低声音,仿佛外婆就在隔壁房间,“她不乐意听见我说是野兽叼走的,她非说不是,非说琪琪格是被人抢走了。”
“被人抢走了?被谁?”
故事的走向愈发离谱,我以为外婆隐瞒的只有图古勒失踪的事,却没想到另有隐情。
外公低下眼睛,做贼心虚似的看了一圈,才小声说:“别告诉别人啊,你姥说,琪琪格被几个盗墓贼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