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雨,雨。成日的阴雨,阳光极度稀缺。我们像两株恹恹的植物,躺在公寓的床上。
天气热起来了,南国风雨像黏稠的树脂,裹挟一切气味,形成万年不化的琥珀。打开窗你就能闻到它,闻久了便觉得自己也被裹在其中,皮肤上总覆着一层黏膜。
大学四年加上工作的前几年,我都生活在这样的热潮之中。皮肤洗了又洗,空调整日开着抽湿。
叶丹青因为一只手受伤,只能我帮她洗澡。她安静地坐在花洒下,在我为她洗头的时候来挠我的痒。我把泡沫蹭在她脸上,一朵朵棉花簇拥着她的五官。
“闭眼。”我拎起花洒。
她很听话。受伤的那只手不能沾水,于是手臂直直向前伸着,我把毛巾和浴球挂在上面,她不满地甩了甩,用浴球蹭我的腿。
“老实点。”我用“九阴白骨爪”在她头上抓了抓。她闭着眼睛笑起来,鼻息扑得水流嗤嗤响,像一只小水牛。
她的脸受了热水洗礼变得红扑扑的,有一种清水芙蓉的美好。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我,亲亲我的胸口,手指不安分地往下游去。
我捏住她:“说了老实点,不然下次不帮你洗了。”
她下巴垫在我身上,仰着头眼巴巴地看我。
刚洗完澡的五到十分钟还算凉快,开始吹头发的时候就觉得热了。外面依然阴沉,厚墩墩的云是太阳对世界拉的窗帘,令人疲惫困倦。
我们决定看电影,叶丹青拉开冰箱门,站在冷气中挑选冰激凌。我们买了很多吃的,像要真正、长久地住在这里一样。
我想起曾经在杜灵犀家的冰箱前,她被彩灯映衬得疲倦的身影。但是她说她不记得了。
“你怎么可以不记得!”
叶丹青倒是坦然:“那个时候没注意过你。”
看我生气,她拿冰激凌在我眼前晃晃:“赔给你。”
“本来就是我买的。”我满心委屈。
“那你不吃我都吃了。”
我抢过雪糕,挪到沙发另一端。冰箱冷气太足,巧克力脆皮上沾满冰粒。
电影开始了,她蹭过来,一大口咬在我的雪糕上。还没等我发作,她就自食恶果,冰得脑袋疼。
“活该!”我踹踹她。
我们依偎在一起看是枝裕和的《海街日记》,悠悠海风仿佛透过屏幕吹到我们身边。
她靠在我身上,嘴角还沾着巧克力。我拽了一张纸替她擦掉,电视的光影浮在她的脸上,让眼睛变成明灭的湖水。
“真好。”看到四姐妹在海边散步时,她无不惆怅地说。
“我们以后也去海边生活。”
“那你可能要忍受海风扇你巴掌了。”叶丹青调侃。
算上工作和度假,她去过的地方遍布全球,更别提那些人烟稀少的小岛。我问她,哪里最好,她说这里。我说广州吗?她拍拍身子下面我的腿,说,这里。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觉得哪里最好?”我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她瞥了我一眼,说:“没有如果。”
电影总是看到夜里,白天我还得工作,所以起得比她早。以前我以为她是永动机,无论如何都会保持早起的生物钟,但现在没了工作她常常赖床,有时赖过了头,甚至需要我把她从床上搬下来。
有一天我在写小说,她跑过来看,起初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想到反正写完发布了她也会看到的。她问我:“他们走出南亚了?”
“是,这一部分结束了。本来想直接完结,但编辑说好不容易有一本数据还行,叫我接着写。”
我的主角们历尽千辛万苦,以牺牲一个人为代价,终于走出了我为他们编织的迷宫。有时候想想,很对不起我的人物,但写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命运如此,我无法改变。
“那你接下去要写什么呢?”
“还没想好,让他们再去另一个地方开始冒险吧,就像打副本一样。”
“去哪里?”
“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去非洲吧。”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