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韵言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可能见过你,我那时候已经去外婆家住了,他不来看我,我就偷偷去讲座现场看一眼。”程松直转过头来看着女孩子,“我听到有人叫话话。”
这么神奇吗?只是方韵言的情绪被他带进去了,没顾得上高兴,只是跟他一样失落:“我小时候听过几次程老师的讲座,但是他都是一个人,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孩子,所以当时,知道你们俩是父子,我好几天没缓过来。”
“因为我那时候并不是一个优秀得可以让他带出去的孩子。”
“可是你现在很优秀啊!”方韵言发现程松直没有反应,干脆挑明了问:“你这次为什么跟程老师吵架啊?因为春游的时候他让你先道歉吗?”
尚未入夏,才六点,西边的太阳光已经很柔了,像一个流油的咸鸭蛋蛋黄。
程松直抱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非常无助地摇摇头,轻轻道:“因为,在我希望他当爸爸的时候,他却在强调我是班长。”
就像当年,在我希望他陪伴我度过艰难时刻的时候,他却在准备离开。过往就像是以前看过的动画片,说不准哪天就会出现在脑海里,提醒着他爸爸确实有过不爱他的时候。
“程松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班长,没有之一。”
“我本来就是为了他······”不然也不会累死累活,临了还要挨骂挨打。
“那你真的不干了?”
还是摇头,程松直道:“我很软弱,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做每一件事都要考虑身边人的感受,这是我的弱点。”
方韵言抿抿唇,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一片嫩绿的草地,蓝白的校服,男孩女孩各自坐着,晚风轻轻地,轻轻地拂。
这一周结束,程老师都没有收到程松直的辞职申请,也没见他撂挑子不干,把这当成了小孩示好的信号,可周六下午,他并没有看到程松直回家。
程老师有点头疼,做了点吃的去学校找孩子了。
三中单休,对于离家比较远的同学来说,一天的时间,回家还不如留在学校。因此,当程老师走进男生宿舍楼时,碰到了不少跟他打招呼的同学,他笑着一一回应,问他们吃饭没有。
一路寒暄过来,到了程松直的宿舍门口。门虚掩着,程老师抬手敲敲,推开了门。
正写数学作业的程松直抬头,怔愣一下,站起身:“老师。”
这个宿舍的学生都是N市本地人,一到周六下午走得干干净净,只有程松直一个人在宿舍。外头吵吵闹闹,这里却安安静静。
程老师有些无奈,走进来将手里的餐盒放在孩子桌上:“给你蒸了双皮奶。”
这些年的和解伎俩,只要孩子一生气,他就蒸双皮奶,屡试不爽。
但这次程松直只是淡淡点头:“谢谢老师。”
程老师叹声气,拉出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松儿,就我们俩,你也要叫我老师吗?”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跟故意拱火似的。
“松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老师,如果是为了班长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辞职,我会把班长该做的事都做好,但是别的,我们也没什么可谈了,我唯一等待的,只有老师对那些问题的回答。老师可以不回答,也可以照样把我打到服,但是我没有办法当作那些问题都不存在。老师有老师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
程老师非常头痛:“松儿,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回答你的问题?”
逼?回答那些问题很为难吗?坦陈自己是个虚荣的爸爸这么难吗?程松直扭过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