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说……”话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顾子衿憋得满脸通红。
两人站在河畔的垂杨柳树下,清风卷起柳絮翩翩起舞,扬起的发丝也挡住了林可卿的视线。
“算了。”她理了理发丝,将那双悲悯的眼眸露出,“我不想勉强你。”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工装外套,看起来倒像是男款,松松垮垮地堆在她的肩上。
宽阔的肩膀将肩章也撑起来静静地挺立。
那是不同于树梢鲜嫩爽脆的嫩绿,而是一抹浓郁忧愁的深绿。
“我可以的!”顾子衿嘴硬地反驳,可下一瞬嗫嚅着的唇只撇了撇嘴角,彰显她的踌躇。
林可卿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一声呼唤打断——
“顾队!我们走吧!”
她回头望去,原是谭子豪催促起来。
她垂眸看向手表,休息时间还没结束。
他倒是像头牛一般,使不完的牛劲。
“来了!”林可卿迫切地应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再让顾子衿再等一会儿。
原谅她是必然的,可是为了让她长长记性,偏偏要一拖再拖。
默默等候的酸甜苦辣,她也得尝尝这滋味。
·
三人踏上了那段通往顶楼的狭窄楼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吸进鼻腔里的氧气也掺杂着颗粒,似乎攀登的每一步都踏在孢子之上。
昏黄的钨丝灯照在三人的身上,将斑驳的影子投射在灰白的墙面上。
伴随着三人移动的步伐,那些光影轻轻摇曳如忽闪忽灭的烛火。
然而最终熄灭的,只有陈若楠一个。
大雨如期而至,空气里闷热而压抑的气息终于消散。
沉重的呼吸里也沾染了几分江水,黏腻而沉重。
终于到达七楼,顾子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有头顶的卷毛依然挺立。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然而却不尽人意,每一口都裹挟着霉菌尘土的味道。
“咳咳……”
她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两声,细长的手指急忙掩住口鼻,随即一个喷嚏悄然响起,在这略显寂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可卿着急忙慌地翻起衣兜来,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言语中隐匿着几分地调戏的意味:
“看来学姐要加强锻炼,我推荐有氧运动。”
“顾队平时很强的,可能昨天没休息好吧……”末了谭子豪又意味深长地自顾自补充道,“看这黑眼圈这么重,一看就没睡好。”
黑眼圈重?没睡好?
这两个词语结合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意识到不对劲的谭子豪又补了一句玩笑话:“估计别人看了都要以为顾队知法犯法呢。”
顾子衿:……
正当气氛略显尴尬之际,林可卿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温柔而及时:
“给,擦擦吧。”
她不知何时已悄悄站在顾子衿的身旁,手中轻轻握着两张洁白无瑕的纸手帕,眯起的眼中满是关切。
谭子豪看了看林可卿,又看了看喷嚏不停的顾子衿,心头忽地升起起一丝愧疚与不安,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
单薄的木门隔音效果并不理想,三人能清晰地听到屋内传来的对话声,细碎的对话声在逼仄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更加清晰。
顾子衿站在那扇贴满了小广告的门前,擤干净鼻子后屈起食指中指敲响了门。
三下,每一次骨节撞击在木门上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坚定而有力,仿若一个正在敲打节奏的节拍器,清脆而均一。
时间似乎凝滞,并未听到里面人的回应,于是她又加大力度敲了三声。
直到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粗犷的嗓音,透过门缝隐约可闻:“老婆,有人敲门。”
他懒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催促,如同是午后阳光下伸懒腰的猫咪一般漫不经心。
他似乎并不打算亲自起身开门,那懒洋洋的声音却像一缕轻烟,飘向了厨房。
一阵拖沓着的脚步声逐渐放大,从远至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门缓缓被人打开,仿佛是历史缓缓揭开了帷幕。
黄凤兰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三人面前,她的眉头紧锁,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眼神中透露出不悦,好似来者打扰了她来之不易的宁静。
她的嘴角微微下弯,语气中也显露出一种明显的不耐烦:“怎么又是你们?”
顾子衿的动作如同一只捕猎中的小猫,迅速而巧妙地拉住了门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用身体自重的力量轻轻顶住门,宛若一道屏障,以抵抗黄凤兰可能的突然关门动作。
她笑地玩世不恭,恍若在这场心理博弈中早已占据了上风,“我们今天是来找陈凯的。”
她口齿清晰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中回荡,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落在冰封的湖面,试图融化屋内的沉默。
她从黄凤兰那张本就精明的脸上读出一丝警惕和狐疑。
她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黄凤兰的最嘴角向后拉扯着,在脸颊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梨涡,脸上的表情显得僵硬而紧绷,显然对这三人的再次出现感到不悦,就连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戒备:“找我男人干嘛?”
谭子豪上前一步,壮实的身躯堵在门口,严肃而庄重地说,
“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他的协助,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
林可卿的目光平和而深邃,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秋水,映照着黄凤兰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顾子衿的目光锐利如鹰,停留在她死死拽住门框的手上,那双手的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如同冬日里的枯枝在风中挣扎。
“方便进去说话吗?邻里街坊看到了也不太好。”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婉,却被一旁的林可卿嗅出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黄凤兰犹豫了一下,探出脑袋瞄了一眼门外,仿佛一只警觉的土拨鼠,窥视着洞穴外的世界。
正好,楼下几人说话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如同被投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湖底不再宁静,而湖面也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把门打开至勉强通过一人的距离,声音中带着不情愿:“进来吧。”
顾子衿第一个身姿敏捷地钻进去,如同一只机灵的兔子,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狭窄的门缝。
而另外两人,却因身高体格的原因,显得有些困难。
她们不得不微微垂下头,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门框的动作也显得十分滑稽。
黄凤兰背对着三人,与坐在客厅里的陈凯对视一眼,“凯哥,找你的。”
那一眼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暗示,她还出声提醒道,“她们是警察。”
林可卿敏锐地捕捉到陈凯听到“警察”一词时的表情变化。
陈凯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向后拉扯。而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灯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光芒。
种种不自在的表现,如同一幅幅无声的画面,昭示着他内心的恐慌和焦虑。
这些细碎的细节,如同一副拼图的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真相的轮廓:他一定与陈若楠的死亡有关。
察觉到她紧紧打量自己的陈凯,悄悄地挪开了视线,避免与她对视时暴露出更多的马脚。
陈凯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态和表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警察找我干嘛?”
顾子衿开门见山,势如破竹,意在打他个措手不及:“有人报警称你企图强女干他的闺女,我们来调查一下。”
她目光锐利,仿佛猎手紧紧盯着猎物一般狐疑地打量着他左眼眶的淤青,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关于他神态的细节。
林可卿与谭子豪闻言,对视一眼。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向她的眼神也好像在说“放心,顾队经常这样。”
她们知道,白袂一定有了自己的办法套出更多情报。她的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