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吱呀——”的一声长响。
校史陈列室里面的灯光不亮,或许昏暗些的灯光更能营造一种历史感吧。进门之后,入目首先是尚城实验的简史,还有校名校徽校歌的简短介绍。
接着后面的,是一廊长墙,墙上书有具体的历史,包括它的起源,其实是战乱时期几位实业家联手创办的私立学堂,后来历经战火几代沉浮,又被政|府收编改为公立,此后一直处于全市领先地位。
墙的末尾是校歌歌谱和校徽手稿,包括私立时的校歌和后来新编的校歌,手稿则是展示了十几版甚至几十版当年设计校徽的图纸,无一不精美。
对面的墙壁上是历任校长、书记、副校长等人的照片生平,许多都是有才有学的“名人”。
林虑手指轻轻抚过墙壁,她还记得,她们读书时的那位校长是一位女校长,好像姓……荀?
视线在一个名字处停下。
荀,於,知。
对上照片上慈眉善目的眉眼,仿佛能追忆到小时候她站在主席台上笑意盈盈地讲演的时候。生平年份已经被补充完整,去世也就是前两年的事儿。
林虑视线微滞。
总感觉“荀”这个姓,她好像在哪听过……
她的这一块小地方倒是比其他的都干净得多。林虑忍不住想,会不会是有人来过了帮她亲扫的。
她无心再想其他,转过身往中间的一组组玻璃柜望去。玻璃柜里面是历届学生老师获得的荣誉、奖状,有价值的一些。
如果细细看去,其实还可以看到季常殷初三那年参加的省级英语作文竞赛,获得的特等奖的奖状。只是因为年代久远,边角已经泛黄。
“季常殷,”林虑轻唤对方,“你的奖状!”
“嗯,”季常殷走近,语气中带着罕见的几近纯粹的自豪,“我的奖状。”
“……”林虑撇嘴,这种理所当然自豪的语气又好欠揍哦,“so你带我到这儿,就是为了看你的奖状?”
她忽然觉得,给季常殷的备注该换了。
季欠欠就不错。
季常殷不反驳。
喉咙间溢出笑音,“我带你去找你的奖状。”
“我还有奖状呐?”林虑惊喜。
季常殷点头,“当然。就是那次作文竞赛,我们一起去的,你忘了?”
“我还以为我那个一等奖进不了这儿呢……”
那一次作文竞赛分为中文组和英文组,中文组从校级便开始层层筛选,最终选出来一个林虑,英文组则是直接由市级赛开始晋级,晋上去一个季常殷。
后来她们才知道,整个尚城大市里也就四个人有参赛的名额,其中两个各是尚城下属的不同的县级市的学生,相当于她们代表了整个市区。
同时,四人里面又有三人都是中文组的,相当于季常殷是英文组的“独苗苗”。
决赛地点在江阳省的省会南城,季常殷父母没有时间,便托林育和沈兰将季常殷捎上。两个人同去比赛,过程自是欢乐无需多言,就是结果出来之后林虑大哭了一场,兼并闷闷不乐了许久。
“哪有啊,”季常殷揉揉林虑的脑袋,又顺着发辫捋到发尾,在手指尖缠了几个圈儿,“只要是省级证书都在这儿有留存的,荣誉嘛……宁滥勿缺。”
“噗嗤”一声笑,林虑抬头,发梢随之而去,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她,“好吧。不过季老师,你觉不觉得这里的排列有一点点……不太好?”
“哪里不好?”
每次她叫她“季老师”时,准憋着坏心思。
季常殷心里分明已经有了猜测,却依旧配合着她,不戳破、不了然,状似不知。
“这个奖状的摆放就不太好啊,”小狐狸果然有坏主意产出,“同一年,同一场比赛,同一个班级的两名同学的证书,是不是应该放在一起啊?”
“嗯。”季常殷俯身拉开玻璃柜门,取出自己的那张证书,笑,“走吧,去和‘同学’放一块儿。”
轻车熟路。
熟悉到仿佛已经走过看过千百回。
季常殷正要将奖状放入,被林虑“截胡”。
“给我吧,”小狐狸伸出一只爪子,“我是主谋,行动上也该有我的一份儿。”
“好。”
尚城实验的校史陈列室,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墙上的校史停驻了一年又一年,校长的生平添了一任又一任,甚至奖状新放了一沓又一沓,毕业照新挂了一张又一张。
那一年,她们悄然地,隐秘的扣响了时光的大门,短暂地访问了过往的梦景。
她们在这里,在那张毕业照前,牵手漫步,相拥而言。她们种下了一颗种子,埋下了一个盛大的秘密。
然后离去。
于是一切又重新归于沉寂。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某位政教处主任忽然想起这一处秘境,并开始组织学生们参观了解校园文化。
再后来,某位细心的同学观察到一众整整齐齐的奖状内唯一的不寻常。
——在一柜摊开的一等奖中,赫然藏匿着一张特等奖证书,与旁边的某一张一等奖证书相互依偎。
那位同学小跑着去告诉班上老师,得到的却是老师看过证书姓名之后的会心一笑,并或开口:
“这儿的摆放其实算不上错。
“就当这幅藏匿在一等奖中的特等奖奖状里,也藏匿了一个与它同样盛大同样美丽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