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阮吓了一大跳。
回头看去,才发现角落里遮风处有个人。
小小的一团。
那应该……应该是个小孩。
他藏在垃圾堆后面,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松手。”
冻的发白的指尖将衣角捏变了形,他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带着三分娇气。
“救我。”
季阮又扯了扯衣角,没扯动,他没敢硬扯,天冷了,衣服坏了不好修。
“我救不了你,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他扯了扯嘴角:“况且我看起来像是个好心的样子吗?”
当然不是,但他看起来比其他人好看多了,瘦瘦高高的,很好拿捏的样子。
艾利尔倔强着脸,没放手。
他才八九岁,他很怕死。
男孩是个聪明的小孩,他在一个大家族里娇生惯养的长大,他知道该怎么讨得一个人的同情,或者说是喜欢。
男孩眨了眨眼睛,声音慕的软了下去,透出孩童的奶音来:“救救我,哥哥,我会报答你的。”那声音又软又棉,想是没几个人不喜欢的。
“可是你能报答给我什么?你看起来一无所有。”
“不,哥哥,我有钱的,我是……是卡塞尔家最小的孩子,卡塞尔家族你知道吗,是一个主管矿石的家族,我有很多钱,我会给你很多钱……。”
“哥哥,帮帮我好吗?我好冷,我不想被冻死,我很乖很听话的……”
男孩的脸脏兮兮的,嘴唇被冷风吹裂了,手指冻的僵硬,就是不肯松开季阮的衣角。
“……。”季阮的眉毛死死的拧了起来。
卡什么玩意?
不,他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在这颗星球上,每年自称是领主私生子的就有一百多个。
男孩在撒谎,他轻而易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是撒谎也只是为了生存,季阮咬了咬牙,掰开了他的手。
“哥哥……”
季阮抬脚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流浪将死的猫儿似的,扎在人心脏上几乎要渗出血来。
生与死仿佛一线,但现在是他亲手掐断了男孩的生线。
季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他攥住了自己的衣服,他的胃空空荡荡,内脏抽疼的厉害。
“呜呜~”
不,这不能怪他,他自己都活不下来,再捡个小孩儿回去怎么办……这不能怪他,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对,不能怪他。
刚才还有破旧的路灯,季阮越走越远,越走四周越暗,那哭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他在黑暗中,咬着牙,最终停在一处破落的旧屋前。
“呜呜~”那声音还在耳边。
“啪!”
他狠狠地将手电筒摔在了地上。
雪下的越来越大,风刮在脸上刀子割的似的。
艾利尔将头埋在膝盖之间,他金色的头发渐渐被雪重新埋没了,他很冷,牙齿都在打颤,他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自己。
他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来了,这样大的雪夜,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带着善意的人,他知道自己会很快的冻死在这里。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很快的凝成冰霜在脸上。
不甘心,不甘心呀。
他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寒风凛冽,吹的他一个仰倒,那风刀子似的,几乎吹破了他的皮肉,从皮肤一路冷到了内脏,他眼前发昏,那是饿了许久导致的低血糖,求生的欲望让他连滚带爬的往前走。
刚才的那个人,他想,那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即使他看起来很冷酷,那也没关系,他生在一个大家庭里,他很懂得如何讨别人的欢心。
雪天路滑,啪!他重重的摔了一跤。
旧时代的路灯不停的闪烁着,最后忽然熄灭了。
黑暗一下子笼罩了过来。
男孩湛蓝色的眼睛里涌出大滴的眼泪,幼小的孩童忍不住抱住自己哭了起来。
“你……”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 。
“你很有钱是吗?我救你,你到时候要给我很多钱。”少年脸色很不好看,像是被迫沾上了一个麻烦。
“……当然…我会报答你,给你很多钱。”
季阮抿着的嘴角突然的松了下来,他的胃空空荡荡的,耽搁的时间太久,他有点饿了。
“走吧。”
黑暗中又伸出来一只冻的发红的肉乎乎的小手来,这是一个要他抱的姿势。
季阮:“……”
季阮:“自己走。”
“哥哥,我脚扭了,我站不起来了。”脏兮兮,在雪地里滚过的孩童向他展示了一下肿起来的脚腕,无辜的眼睛又抬了起来:“要你抱,好不好?”
“……”季阮的嘴角又抿紧了。
“我不重的,哥哥。”他声音低低的,又软又棉,没什么人能抵抗这样的声音的。
季阮眉毛也拧了起来。
雪下的越来越大,但很显然寒冷的天气不容得季阮多想,在男孩打了个喷嚏,露出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神时,季阮不得不率先后退一步,皱着眉很不爽的从地上将男孩抱了起来。
然后一只手托着小孩的屁股,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抓着底下的塑料袋,男孩便可以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艾利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紧张的,害怕的心情渐渐的淡了。
他用力的抱了抱季阮的脖子,蹭了蹭,冰冷的身体终于渐渐的感觉到了温暖。
塑料袋沙沙的响着,疲惫终于涌了上来,男孩抱着季阮的脖子,在半路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季阮感觉到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脸,然后搭在他的脖子上不动了。
季阮:“……”
季阮的脸色冷的跟这灰白色的天空有的一拼。
“喂,你……”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好人吗?
这么不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