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将满地的鲜血冲刷进泥土中,了无痕迹。
卫阳生睁开眼睛,雨水打在眼垂下,模糊的瞧见高头大马上的人,他似是不敢相信,用手抹了一把脸,怔怔的瞧着那人。
直到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道:“死了没?没死就赶紧起来,在地上还没躺够么?”,
卫阳生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起身,却不松开,而是将人顺势抱住:
“殿下,您…..你回来了?”
卫阳生靠在他的肩膀上,方才死亡的后怕袭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忍不住眼眶发酸。
姜凝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赶紧上车包扎,赶回幽州城。”
“赶回幽州城?可是我们这次出来……是要去横溪谷地,这…..这还有半日路程就要到了……”
慕容复被柒叔搀扶着走进,他浑身上下都是落叶泥土,狼狈极了。
抬眼间察觉到姜凝曜落在他身上目光,微冷,后面的话不知怎么就说不下去了。
慕容复上下扫过他,一身黑衣,玉立长身,眼下他没有易容,是自己原本的模样,但与假扮成‘煜王’的卫阳生相比,二人虽面容一样,却天壤之别。
卫阳生是意气少年,蓬勃朝气,如飞射的火箭一般。而姜凝曜则是一把深埋于地下漆黑的剑,初初见光,被雨水冲刷泥土,不知锋利几何,让人捉摸不透。
慕容复心下微微一惊,眼前的姜凝曜与未出关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卫阳生倒是不似慕容复观察的那般仔细,他瞧见姜凝曜便迫不及待的要告诉他眼下的情况。
“殿下,横溪谷地咱们必须要去,沈…沈娘子她被人掳走了,那人送信来说要在横溪谷地撤军,不然沈娘子的性命难保,她的身份也会揭穿,到时候连殿下你也会受到牵连…….”
一只手重重地搭在肩膀上,卫阳生一愣,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那只手的用力,将他的骨头攥的咯咯作响。
他听见姜凝曜淡淡的开口: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横溪谷地不能去,因为幽州城内有更重要的事。”
“可是……沈娘子她……”卫阳生实在想不出来在姜凝曜眼中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把沈阴阴的性命还重要。
雨水垂在姜凝曜额前的碎发,深褐色的瞳仁幽深:
“她不会有事。”
直到上了马车,卫阳生还是搞不明白姜凝曜说的话。
“忍着点。”
柒叔招呼了一声,下一刻便将气味刺鼻的药粉大大咧咧的洒在伤口上,惹得卫阳生一声惨叫。
“大呼小叫什么,这伤顶多算是皮肉伤,瞎叫唤什么?”
卫阳生撇嘴,车厢里烧着炭,他光着膀子,慕容复也坐在一旁休息。
“话说,周家主是在两日前才往关外传信告知殿下,从关外回来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至少要半个月左右,你们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卫阳生不解的问着。
说起此事,柒叔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们的确收到了周家主的信,不过那时候我们一行人已经入关了。”
“那……你们早就往回赶了?”
柒叔点点头,当时的姜凝曜也不知怎么了,心神不宁,全然不顾身上的伤,一场接着一场的收复卢龙军,旧伤再添新伤,最后遍体鳞伤的要往回赶。
起初,柒叔只觉得他不对劲儿,像是有什么厉鬼在后面催着他,迫使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如今看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一直未曾开口的慕容复突然出声:
“那些来刺杀我们的黑衣人为何不留活口,人都死了,如何还问出背后指使之人?”
卫阳生眼见着柒叔闻言后,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似乎这其中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慕容复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虽然我也赞同横溪谷地不能随意撤军,可这是刺史的决定,如今殿下罔顾他的决定,这一来二去,耽误的可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对于慕容复的喋喋不休,柒叔始终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说了一句:
“不用那么久,回幽州城我知道一条小路,一日便能到。”
等上完了药,卫阳生从马车里探出头去,看着前方穿着蓑衣骑在马背上于雨中疾驰的人。
“殿下,幽州城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
没有回应,只有大雨落地声,就在卫阳生打算缩回车厢的时候,他听见姜凝曜开口了。
“去见一个人。”
卫阳生蹙眉,他盯着马背上挺直如松柏背影,穿着黑衣,异常的消瘦,像是一把锋利内敛的刀。
不知道为何,他感觉有些陌生,觉得再也看不透姜凝曜了…….
要去见什么人,比救下沈阴阴还要重要呢??
…….
酆都城,
天色灰暗,小雨滴滴哒哒,冲刷着油绿的杨树叶,颜色翠如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