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惟仁兴冲冲的起身想要去营帐找楚王,却被阿牛一把拉住手腕。
“别去。”
阿牛一边说着,一边顺势起身,靴子在地上胡乱一蹭,方才的阵法图便被抹去了,与雨水一同化成了一滩泥水。
韩惟仁一见便急了: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给抹了?快快快,你忘了没、趁着还记得赶紧再画一遍。”
“这个阵法不能用。”阿牛淡淡的瞥了一眼他,神色平静的尽显于冷酷。
“为什…….”韩惟仁脱口而出追问原因,却在看见阿牛淡漠平静的神色后瞬间明白了,他的脸色变得古怪,上下打量着阿牛。
沉默了一会儿,他拉着人走到一处隐秘的帐篷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故意的,对不对?明明有更精妙的阵法,你偏不交出来,反倒是给了我另一个阵法,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叛军赢吗?”
如今的阵法,是阿牛教给韩惟仁,韩惟仁又呈给楚王的。
眼下神武军和南衙卫,被叛军逼的节节败退,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此法虽不能反败为胜,却也可使他们不再被动。
如今韩惟仁发现阿牛有更好的法子却不告诉他,自然心生不满,只微作思索便猜到了阿牛根本不想这场仗能分出输赢。
“是,我不想赢,不想这边赢,也不想那边赢。更不想,让人猜出来,我在这里。”
阿牛坦然的承认,没有半点儿的心虚。
倒是让韩惟仁一噎,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愣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语气也和缓起来。
“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如今形势危急,叛军与都城只有一门之隔,如若我们抵挡不住,他们便要直取酆都城,天下必将大乱。”
韩惟仁苦口婆心的劝解,却见阿牛突然轻笑出声,圆钝的侧脸隐约透出锋利的冷漠和讥讽。
“你…笑什么?”
“一门之隔,的确是一门之隔。对他来说,这座城门,也不过是一道门罢了。”
韩惟仁眉头拧成了结,双眼探究的盯着阿牛,此时他感觉于眼前人之间隔着一层雾,迷朦朦,叫人瞧不真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一个字也不懂。我看不透你了……殿下,我真的看不清你……”
韩惟仁的声音很轻,透着无奈和无力,他觉得眼前人易容了一张陌生的脸,人也变得陌生了,过往的熟悉感,一去不返……
阿牛拍着他的肩膀:
“眼下很多事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是有苦衷的。”
“殿下,我相信您有苦衷,可您总该明白的告诉我一句,易容潜入神武军,到底意欲何为?”
韩惟仁看着他,眸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从知道姜凝曜易容成阿牛潜入神武军中,他一句也未问过,甚至姜凝曜交代他的事情,不论是让楚王在城门上演苦肉计,还是以他的名义献上排兵布阵的法子,韩惟仁也全部照做,没有一句质疑。
眼下,他需要姜凝曜给他一个说法或者是解释。
“我在等,等一个时机。”
韩惟仁追问:“什么时机?”
阴雨下,姜凝曜顶着‘阿牛’的脸侧隐在一旁,带着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却不肯再说。
“再过几日,你便会明白。”
韩惟仁皱眉,开口想要再问,却也知道他不会再说,只能作罢。
姜凝曜转身,却听身后人,用极近低迷的语气轻声问道。
“殿下,那个位置对于您来说,是令天下海晏河清,安泰兴隆的手段,还是,欲望权力交织的渴望?”
姜凝曜回过头,小雨中,韩惟仁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打湿,掩盖了眉眼。
他没有回答,韩惟仁也不在意,只继续道:
“若是前者,我便竭尽全力,哪怕拼上性命也要送殿下去往最高处。若是后者,我同样也会如此,但只盼殿下,能在这污浊黑暗的世间,注入一丝清白之气。”
“那你呢?你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泰,官场清白公正,才大公无私助我。还是,从龙之功,高官厚禄,韩氏一族从此平步青云,子孙荫蒙?”姜凝曜反问。
韩惟仁一愣,默了几息,才道:
“我什么也不为,只是看不惯如今的世道罢了,朝廷乌烟瘴气,奸人当道,汲汲营营钻研升官之道,却忘了圣贤书中的君子所为。”
正当他说的愤慨,便听姜凝曜轻轻开口:
“我也什么都不为,也只是跟你一样,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龙椅上弑兄杀死地,虚伪无情的人,看不惯躲在背后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