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才传来宋玄祁漫不经心的声音:“哦?那可真是错过了一场热闹。”
他往宋时微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又顿住:“阿舒妹妹这鞋子怎么湿了?”
宋时微面不改色地将脚往回收,然后扯住衣裙将盖住:“刚刚看戏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而已。”
“鞋袜湿了可不好受,怎么不回去算了?”
宋时微看向宋玄祁,扯出一抹假笑:“戏未停,舍不得走罢了。殿下心细,一瞥就看到臣妇鞋袜湿了。只是殿下作为储君,盯着臣子家眷的鞋子问属实不妥。”
如此直白的戳破,宋玄祁也不见半点羞恼。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失礼了。”
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丝毫没看出半点愧疚。
宋时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戏台。明明说了很快便要结束了,怎么到现在还在唱。
沉默没多久,宋玄祁又开口试探:“你一个人在这,身边没带丫鬟?”
“自然是带了,只不过……”
宋时微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给打断。
“小姐,你要我买的山楂买回来了。”
念春手中拿着一包山楂,正小跑过来。看到宋玄祁后脚步猛地停住,立马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宋玄祁抬了抬手,念春起来走到宋时微身边,将手中的山楂递上。两人对视一眼,宋时微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刚到听雨楼便派人去江府,一是她不知道此番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需要提前同江淮直说一声,免得他担心。二是阿雾若是跑到听雨楼,那她身边便不能没人。阿雾虽然也一同去了这婚宴,但是却一直在外面。所以她需要念春过来,帮助她打掩护。
宋时微接过山楂,看向宋玄祁:“刚刚同殿下也说了,今日宴席之上吃得有些多。于是吩咐丫鬟去给我买点山楂,想着消消食。”
宋玄祁看着她没说话,宋时微也不管他。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的山楂打开,然后拿了一个吃了起来。宋玄祁的视线依旧放在她身上,宋时微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开口问道:“殿下要尝尝吗。”
宋玄祁挑了挑眉:“可以,给我一个尝尝吧。”
宋时微将手中的山楂递过去,宋玄祁看着面前这红彤彤的山楂,伸出手从中随意捏了一个。视线在她手腕处一滞,脸上的表情僵住片刻,然后指了指她手腕处的手串。
“阿舒妹妹这檀木手串不错,只是女子一般戴手镯,带手串的倒是少见。”
宋时微将山楂放在桌面上,看向自己的手串。之前带的那串玉手串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檀木佛珠。
宋时微之前送别老师时,就因为手串没藏好被老师发现。好在那是老师,若是换成别的知晓这副手串存在的人,定会惹上大麻烦。于是回来之后她就将那副手串收好,重新换上了手中这副。
宋时微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这副手串,缓缓开口道:“我之前体弱,于是兄长便替我在佛前跪了许久,求来了这副手串。手镯与手串,不过身外之物而已。佩戴自然全凭个人喜好,哪有什么男女之分。”
宋玄祁点了点头,似是肯定:“阿舒妹妹言之有理,倒是我狭隘了。”
“臣妇不敢。”
宋玄祁笑了笑,将手中的那颗山楂整个放入口中。宋时微留意着他的神情,却只见他将整个山楂咽入腹中。都不见脸色有半点变化。
宋时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山楂可酸。宋时微哪怕强忍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宋玄祁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倒是厉害:“殿下挺能吃酸。”
宋玄祁喝了口茶,开口道:“小时候常被一个人捉弄,吃了不少酸东西,后面就慢慢适应了。”
宋时微愣住,一时失了神。面前的身影突然同小时候那个熟悉的模样重合,过往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宋玄祁小时候最怕吃酸了,那时他年纪小,却总是板着个脸。宋时微就总爱逗他,常常让小厨房将各种糕点膳食都做得极酸。他不知情,每次吃了就会酸得呲牙咧嘴。那时也不太聪明,每次都能中招,然后宋时微就会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阿舒妹妹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宋时微猛然回神,她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时辰不早了,臣妇先行告退了。今日我权当没见过殿下,还望殿下万安。”
她突然的告辞似乎出乎了宋玄祁的意料,一时愣住,却也没开口阻拦。宋时微说完后便转身离开,宋玄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然后看向那戏台,此时正唱到杜郎不愿娶公主。被贬官后,悬梁于家中。他余光瞥到一抹红,是宋时微没有带走的山楂。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再次捏起一颗放入口中。
几秒后,传来一声低喃:“真酸呐。”
话音刚落,台上的戏落了幕。
“骗子,说什么戏没唱完怎么舍得走,原来是骗人的假话。”
一旁的侍卫以为是在同自己讲话,于是连忙上前:“殿下说什么?”
戏已唱完,宋玄祁的目光却依旧放在戏台之上。片刻后,侍卫才听见他落寞的声音:“我说,戏已经唱完了,我们该走了。”
“是。”
宋玄祁起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带上那包山楂。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对着侍卫说道:“这出戏唱得好,记得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