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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轮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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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善继续道:“你与他之间,终归是不太相配。阿舒,为父定会替你寻一个比他好千百倍的男子……”

沈善话还没说完,沈棠舒便拔腿就朝着门外跑去。

“阿舒!”沈善在身后唤她。

沈棠舒充耳不闻,她只是奋力跑着。沈棠舒许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跑过了,她感觉喘不过气来,那风就像是一把把冰冷的刀锋,从她喉间刮过。

可是她的脚步却没有半点松懈,无论如何,她都要见江淮直一面。

江淮直正好走到了门口,他在门口停留了许久。就在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去,就看到了匆匆跑来的沈棠舒。她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了一样。

江淮直下意识抬起脚想要上前,可有突然停住,那只脚终归是没有迈出来。沈棠舒将他这番动作看在眼里,眼神一黯。

她抬起脚步,缓缓向江淮直走去,走到台阶前停住脚步,两人之间隔着台阶对视。

“江淮直,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江淮直垂下眼睫,几秒后,沈棠舒听见他开口道:“沈小姐,我们的婚约作废。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沈清欢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门框,勉强站稳。

“理由?”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我之前那般想,却不代表我一直会这般想。沈小姐想来也是一个洒脱之人,还望沈小姐将之前种种往事忘却。”

沈棠舒再次确认的问道:“此话是你心里话吗?”

江淮直避而不语,只是弯腰对着沈棠舒行了一礼:“江某在这,祝沈小姐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沈棠舒觉得一切荒谬得简直可笑,她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抬手取下挂在脖颈处的那块玉坠,然后递给一旁的念春。

念春立即心领神会,接过玉坠换给江淮直。江淮直第一时间没有接过,反而是念春生了气,直接将那玉坠塞到江淮直怀中。

“江淮直,我这人最不喜被人蒙骗,如今这玉坠也是物归原主了。从此以后,你我就不必相见了。”

说罢,沈棠舒变转身回去,没有半点停留。

江淮直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逐渐在眼中消失,没有半点踪迹。他握着玉坠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苍白的脸色。

原来有些人,当真会是有缘无分。

他转身离去,没有坐上马车。从沈家到江府的这一段距离,他走了回去。

江淮直状元及第当日,他托人找来了所有关于昭仁长公主的案卷和史书。一连三日,他都未出房门。

一是得知折棠案中有冤情,不知如何决定,二是不知如何去面对沈棠舒。

他必须要查折棠案,他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他也不能让沈棠舒和沈家卷入这场风波。折棠案牵扯太广,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宁愿她恨他,也要护她周全。

于是他找到了沈善,同沈善说了这一切。沈善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问他:“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告诉陛下?”

江淮直确实也害怕过,他倒不是怕自己受牵连。他只是怕此事若是被别人知道,当年的蛛丝马迹估计也会被清理干净。

但是他需要同沈善说,他需要给沈家一个理由,哪怕沈家会有他的把柄。这是他对沈棠舒的尊重,也是他的诚意。

他希望他们知晓哦啊,这桩婚事未成,都是江淮直的原因。而沈棠舒,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江淮直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总归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与沈棠舒的这桩婚事,彻底不作数了。

沈棠舒自那日后生了一场重病,请了好多大夫,试了许多种药方才算堪堪保住性命。

身体好些后,沈棠舒看上去就如同之前一样,只是那本江淮直的书,她再也没有翻阅过了。一开始大家还都不放心,时时刻刻注意着她。后来见她没什么异常,也就都放宽了心。

靖和二十九年秋日,高露云同沈重成了亲。两家人早早就定好了婚约,只是婚事在秋日里举行。

挚友同兄长成婚,沈棠舒很是高兴。嘴角的笑从未放下,不是那只浮于表面的笑,而是真情实感,发自内腑的笑,整个人带着前所未有的生机。

靖和二十九年冬日,沈棠舒再度病倒了。这次同以往的不一样,病势如山倒。沈棠舒先是咳血,然后开始失去了嗅觉和味觉,再后来就连看都看不见了。最后开始昏迷,一天中,甚至清醒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沈家人开始到处找大夫,可所有来过的大夫都无可奈何。然后再去找,又无功而返,陷入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循环之中。

沈家人日日换人守在沈棠舒床边,深怕她醒来身边没有家人在。徐芝和高露云日日以泪洗面,沈家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闷。

沈棠舒本就瘦,这次更是瘦得不成形了。脸色惨白,那脖颈更是让人感觉稍稍用力就会断掉。

在一日里,沈棠舒罕见的恢复了些许神智,她勉强睁开眼睛。床榻边坐着一个人,沈棠舒看得不真切。她眼睛已经看不得东西了,只是从身形上模模糊糊看,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人见她醒来,立马站起身来。沈棠舒开口唤了声,“兄长。”

那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他没开口说话,只是沈棠舒听见了他传来的浅浅的哽咽声。

沈棠舒声音虚弱,却还是开口安慰道:“兄长不必忧伤。”

“兄长之前问我,我如今这般,是否是因为江淮直。只可惜我还没回答你,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今日想告诉兄长,其实我从未怨恨过他。我只是有点生气,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我知晓江淮直不是这般负心之人,也知晓他有难处,所以我从不怪他。我这病自小就有,也不是因为他气我变得严重。”

沈棠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她却不愿停下:“兄长若是日后遇见他了,记得帮我告诉他,我从不怪他。要他好好活着,不要因为我而自责愧疚。”

“分别之时,他祝我身体安康,长命百岁。我也祝他心想事成,平安康乐。”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沈棠舒感觉到一股腥甜涌入喉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留下。旁边的人立马慌了神,将她搂入怀中,擦掉她嘴边的血,慌乱得冲着外面喊大夫。

“你说,我要是没有病该多好啊,这样我就能陪着你了。”

沈棠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再度失去了神智。

靖和二十九年,十二月初八,沈棠舒病逝。

她终究还是没熬过那年冬日。

靖和三十五年,江淮直携手顾景,两人联手揭发宋弘和罪状,沈善和定国大将军站边。一时间大雍上下人心惶惶,剑拔弩张。此次事变,直到一年宋弘和被逼退位后,才算尘埃落定。

而江淮直在此事之后,却退去了官职,回到益州。

靖和三十九年,江母孙芸去世。

同年冬日,江淮直自刎于沈棠舒墓前。

江淮直一直都知道,那日病榻之前,沈棠舒认出了他。却故意把他认成沈重,所以才开口说那些莫名其妙的,只是为了宽慰他,让他不要自责。

可是没了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退婚当日,他祝她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可她没有如约。

后来,她祝他心想事成,平安康乐,他也没有如约。

“如此我们就算是两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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