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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针锋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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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公事繁冗,少府每天都能收到各地县令寄来的长篇累牍的折子。

或许是暴雪的缘故,各地的收成都较为惨淡,光是发粮赈灾已让朝中官员乃至魏王魏嗣都吃不饱肚子了,原本每日两顿的肉食变为一顿。

有地方百姓临山而住,房屋被山上滑落下的积雪压塌了,叫苦不迭,带着一家老小睡到县令门口,成日在门外求朝廷修葺。

县令被吵得濒临崩溃,天天写折子送往大梁城少府内。

这些折子不仅记录了每日百姓的行为,还写了他内心的变化,书写了忧国忧民之心还将三皇五帝、尧舜禹等都搬了出来,言辞之生动不亚于民间话本,楚暄每日都看得乐,觉得此人做个县令可惜了,应当入小说家,若是当个史官指不定能让后世之人对前朝历史手不释卷。

起初须贾只三言两语打发了,让县令自己拨点款好生安顿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实在不行就先安置到自己家中,但那县令称自己已然拨款了,最初也只有一家,谁知三日后半个村的人都来了,都说自己的房屋被暴雪破坏,他实在没法管了,最后说这事儿若是朝中不管他便辞官,也到少府门口哭去。

须贾无奈,才将此事上奏魏嗣,魏嗣让少府内官员们一同集资帮助百姓修建屋舍。

这些都还算小事,最令人头疼的是靠近黄河一带的几个县的县令称当地的百姓大面积罢工,农民弃田不耕,在家中闭门不出,任官员如何劝导,恩威并施都无济于事。

这件事引起了朝廷的关注,据雍丘县的县令称近年来当地的收成差,产粮少,百姓嫌劳作量大,产出的粮食都不够自给自足还要按比例上缴给国家,一家老小饿着肚子干活,每月月末还需缴纳田税,赋税压力大,入不敷出难以生活,便用罢工的行为来反抗。

魏嗣得知后很生气,在早朝上铁青着脸,认为雍丘的百姓不知轻重,现如今各国战事不断,一触即发,收税是用以填充国库,以防战时无财力支撑。

且考虑到灾年不利,已用平籴法分发粮食,供给百姓饮食,如今别说是个地方百姓,就连魏嗣自己都未能顿顿饱腹,这些百姓还嫌给得太少,不耕作,彼时要是打起战,国中无粮食,军中无粮饷,如何抵御外敌?

“启禀王上,臣以为百姓之所以不耕作并非全因粮食不足以果腹,更多是因赋税而起。”楚暄站出来为雍丘的百姓们说话,这件事他在少府已经关注许久,对于雍丘送来折子的内容他从头到尾地分析过去,里面并未过多提及百姓嫌朝廷分发的粮食少,更多是觉得赋税压力大。

雍丘地处黄河中下游,其地势为黄河冲积扇平原,这种地势按理来说是极易耕种的。

雍丘西高东低,黄河水自西向下流入土壤使得土壤肥沃,且当地日照充足,土地面积广,在过去的几年中雍丘上贡的粮食相较于其他县都算多了。

但这种冲积扇地脉在灾年却是被破坏得最为严重,特别是暴雪和洪涝时期,因当地土壤湿润,水分多,遇到极寒时最易凝成冻土,加上被暴雪覆盖,土地根本无法种植。

春天天气回暖,雪开始化了,农民们原本以为可以开始耕种,却不承想上游的黄河因冰雪消融水位上涨,河水自西向东流冲刷了诸多土壤,水土流失严重,春季降雨频繁,大多在夜间,一些被积雪覆盖少的土地原本都插上了苗,却在一夜之间被雨水和黄河的流水冲刷得连根都不剩了。

如此一来能吃的粮食就少了,供不应求,市面上的粮价从而被抬高,当地百姓买不起粮食,生活艰苦,却还要负担田税、户税、田租等,祭祀也需要开销,百姓开支大,收入少,这才是入不敷出的根本原因,因此应当把重点放在解决经济上,尽可能减少百姓的开支。

“臣以为应当减少百姓的赋税,严查地方官吏对百姓重复征税、公饱私囊的行为。”楚暄说完和须贾互看了一眼,须贾从袖袋中取出一份折子。

这几日少府让御史下至各地监察,结果发现一些地方的官员竟对百姓重复征收田税,再将这些钱财放入自己的口袋中,这些官吏的名字都被记录在册。

须贾将这份名单上呈于魏嗣,魏嗣看了以后,面色越发的暗沉,特别是其中还有他熟悉的世族,他抬眼扫了下底下的官员,特别在那几个心虚瑟缩在人群中的几名官吏上停留了些许。

“此事朕已知晓,传令下去,将名单上的官员尽数革职,杖一百,私吞的税赋按照原先的三倍偿还百姓。至于家中在朝为官者……”魏嗣的目光打在个别朝臣的脸上,冷声道,“尽数降职三级,罚半年俸禄。”

发落完毕后,魏嗣对须贾和楚暄道:“少府与各地方监察在此事上有功,赏!”

“谢王上!”少府内各官员一同谢恩。

“王上,臣愿将赏赐尽数用于赈济百姓。”楚暄开口。

魏嗣笑了笑,心情缓和了许多:“楚尚书有爱民之心,朕很欣慰,就按你说的办吧。”

“王上,依臣之见,即便是填补了这部分赋税还不足以赈济所有的百姓。”楚暄仍保持着上奏的姿势,“臣有一个提议或可增补国库的钱财。”

魏嗣点头:“你说。”

“眼下国库吃紧,主要是开支过大所致,臣这些时日和须大人查阅了近几年的开支和各地的上计书,发现除了将钱财用于兵力、日常饮食、修葺城楼和祭祀外,有一大部分的开支是花在建阴阳观和祭仙台上。”

所谓的“阴阳观”是魏国用于祭祀、炼丹药的场所,类似于道观和庙宇。

这几年魏国用入了大批方士和阴阳家的人在国中大肆传播阴阳五行学说,他们称自己可以观日星象纬推算国运,敬顺昊天以求国祚绵长。

这些阴阳家的弟子们在魏惠王时期就倍受重视,前丞相惠施也崇尚阴阳学派,惠王魏瑩对这些学说也极具兴趣,于是拨出大量的钱财在国内建阴阳观和祭仙台,方便阴阳家们在观中修习。

方士们会定期为魏瑩炼制强身健骨延年益寿的丹药,魏瑩在魏国历代君王中可谓是寿命最长的了,享年八十有余,甚至还熬死了两任秦国国君,朝中人都认为或许是因为吃了这些丹药的缘故,于是到了魏嗣继位时,阴阳家仍是颇受重视,在国师的提议下魏嗣又下令修建了十多座阴阳观,最大的达到了五进,其规模甚至超过了王室之人的府邸,魏嗣每月都会沐浴斋戒到祭仙台上静坐七日之久。

阴阳家每日都会观测天象来推断气候和当年的收成,但去年观测却失灵了,年前那场暴雪竟未被测出,导致各地雪患成灾,当朝太师认为这是天公大怒,惩戒国中的不敬者和对神明理解疏忽者,于是要求各地增加祭祀钱财和粮食,还要增加阴阳观的数量,几经商讨过后魏嗣同意再建五个大规模的宫观,这边要投入大量的钱财。

“臣认为若是能减少建造阴阳观,将这些钱省下来,国库就不至于……”

“胡闹!”年过六旬的老太师站了出来,厉声打断了楚暄的提议,“祭天地之事岂是儿戏?修建阴阳观正是为了顺敬上苍以表我等诚心,祈求上天庇佑我大魏繁荣昌盛,这可是老臣与国师们问过神明后做出的决定,楚尚书年纪轻轻,思虑不周老臣可以理解,但说话还是得有个轻重。”

“就是就是。”底下几个因少府调查剥削百姓而受牵连降职的官吏们见势开始起哄。

魏嗣沉默无言,须贾瞟了楚暄一眼,二人都不急于表态。

楚暄在心中翻白眼,他始终觉得那些所谓的天灾不过是自然现象,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与其建造阴阳观劳民伤财来祈求上苍庇佑,不如体恤百姓,安国富民,更容易感动上苍,使得国祚绵长。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天下当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君主一人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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