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浮冰很大,像一个漂浮的小岛,但在熔岩的热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宋怀晏跃至岛上,半蹲在冰笼前,试探着唤:“阿谕?”
小孩儿没有回应。他的衣服干净雪白,锁着手脚的镣铐却满是血污,手腕和脚腕上磨得红肿出血,地上的冰霜从他赤着的双脚蔓延到小腿,像是已将人冻成了半个冰雕。
“阿谕!快醒醒!”
宋怀晏想要打破这座冰笼,却发现这寒冰坚硬如铁,用灵力也无法消减分毫。
笼子四周飘散着星火和飞雪,有几片雪却并没有在热力下融化。
宋怀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片飞来的雪花。
眼前一阵白光散开,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在一座空荡冰冷的大殿里。
这是苍穹殿,苍玄宗最高级别的议事大殿。
大殿四壁和地面皆用寒星石砌成,穹顶极高,中间的圆形天窗可以看到天空。寒风常年在殿内徘徊,比无尽峰顶都要冷上数倍,有高处不胜寒之意。
一口冰棺静静地放置在大殿中央。
宋怀晏忍不住想要走近,却见外头传来声响,一个玄色衣袍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他本能想要躲避,退了一步才意识到,他这是入了沈谕的魇,里面的一切都只是过往的记忆产生的梦境。
“掌门,您没事吧?”外头似乎是个声音脆生生的少年。
玄衣人并不答话,径直往里面走,逆着光线,宋怀晏看不清他的脸。
掌门……难道是穆长沣吗?可他从来不穿黑色的衣服……
“掌门,需要我准备灵泉药浴吗?您刚刚除了南域的魔祸,定然损耗严重……”身后的少年跟了进来,但隔着一些距离,不敢走近,应当是侍奉的小弟子。
玄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掌门,那今晚……您要过去吗?各位长老摆了庆功宴等您过去……”那小弟子犹豫着不肯离去。
“我不去,不是正合他们的意?”玄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冰。
他微微转过脸,门外的光映出他侧脸冷硬的轮廓。
是……沈谕!
他果然成了苍玄宗的掌门。
回到这个世界后,宋怀晏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穿书的梦,自己是那个无足轻重的炮灰,而沈谕是那个天命加身的主角,他那样的人,合该成为苍玄宗的掌门,甚至云州下一个入天境的大能。
“你下去吧。今晚,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沈谕冷声吩咐。
那小弟子低着头踌躇了片刻,终是不敢再说什么,弯腰行礼退了出去。
沈谕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冰棺时脚步有些踉跄,扶着棺沿稳住了身形。他看着棺内,从怀中摸出一颗泛着血红光芒的珠子,弯腰将珠子放了进去。
冰棺内隐隐透出红色的光,过了一会渐渐暗淡下去,沈谕的眼眸也沉了下去。
“还是,没有用吗?”他低沉着嗓音喃喃,“南域的天魔珠……也不过如此。”
宋怀晏闻言震惊,这天魔珠是南域幽冥宗的至宝,幽冥宗是是魔修门派,因他们修习的功法残忍无道,为正道仙门所不齿,是以云州几千年来,南域魔门和北境的道修始终势同水火,正邪不两立。
两方势力此消彼长,五百年前苍玄宗上一任掌门灵虚君修为突破天境后期,才带领正道诛灭了当时的幽冥宗宗主,但魔道一途并未被彻底灭绝,人心难填,欲海不灭,便总有人会选择走捷径,入歧途。
近百年来,玄门正道久不出天境级别的大能,幽冥宗则是死灰复燃,势力不断扩张,几乎重新掌控了南域。
沈谕竟能夺来这天魔珠,那他的修为,应当已经在天境。
他知道以沈谕的天赋,迟早能入天境,但不知是在自己死后的第几年,也不知穆长沣后来如何了?
想到穆长沣,宋怀晏眼皮一跳,本能地要往冰棺中看去。
沈谕却在此时站起身,负手而立,看向门外。
“师弟,长老们请不动你,我亲自来,可以给师兄一个面子吗?”倚在门口的人抱着胳膊,一身蓝白色的弟子服。
宋怀晏循声看向那边,瞳孔猛地一震。
这声音和身形,是他自己……或者,是这个世界的宋晏?
难道说,他死后,原来的宋晏的魂魄也回来了?
“师兄……”沈谕看着那人,往门口走了几步,低声道,“你终于,来了……”
宋怀晏忍不住想走近去看,却见门口的宋晏也往里面走来,几个快步,伸手扶住了沈谕的手臂。
“受了伤总是忍着……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师兄可是会心疼的。”宋晏眉心微蹙着,伸手去搭沈谕的脉。
宋怀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宋晏,怎么说话有些……油腻?
沈谕任由他查探,双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师弟,听说你这次去南域除魔,你还带回了天魔珠?”宋晏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问。
宋怀晏走到冰棺前,往里看去,去发现棺内空无一人,天魔珠也不见踪迹。
他心道不好,沈谕这是入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