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你以后光管他不管我了?”蒋庆丰一时没忍住,嚷了出来。
“大叔可别这样说,天旭不是这个意思。”葛春生解围道。
蒋天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对蒋庆丰道:“家里我肯定还顾着,不会不管。”
“那还是要搬出去?”蒋庆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紧皱。
“对,大哥毕竟不方便,他那儿没人我不放心。”
“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己家不住搬去和外人住,你这让街上人咋说。”蒋庆丰又嚷起来。
“哎呦这大旭刚回来,咋又嚷上了。”冯春花端着两个碗走进来,“快别理你爹,先吃饭。”说着把碗放到桌上。
一个碗里是四个巴掌大的窝窝头,另一个里面装了一碗底腌萝卜。
蒋天旭皱了一下眉头,到底没说话,给葛春生递了一个窝头,招呼他吃饭。
“春生啊,你既然叫我一声婶子,我也就不跟你假客气了。”冯春红搬了个凳子坐到旁边,“你别看这两块腌萝卜寒酸,现如今这盐价贵上天,这还是为了秋收干活有力气,专门腌的一小缸,一家子还都舍不得吃呢。”
她边说还要边伸手比划着,“你看这窝窝头,这还是刚收完谷子才舍得做一回,都是可着人头做,谁要多吃一个也没有哇。”
葛春生两口塞完了一个窝窝头,让她说得到底没好意思拿第二个,又拿起碗喝了口水,擦了下嘴道:“多谢婶子了,如今能吃上顿热的,就已经很满足了,哪还会嫌寒酸。”
蒋天旭知道自己走时家里日子难过,毕竟当时旱灾刚过一年,又加上战乱未止,自己也是整日里忍饥挨饿。
但如今三年过去,家里有十几亩好地,大兴朝的赋税定的比前朝低很多,家里万不可能还像冯春红说的如此艰难。
但他一贯不愿意与冯春红争辩这些事情,他把剩下那个窝头塞给葛春生,自己去厨屋从大锅里盛了两碗热水。
冯春红看他又往厨屋里去了,一着急站起身来,看他只端了两碗热水,便讪笑两声又坐下了。本来该下点杂面做个稀饭,但她不舍得,又想留着锅里的水睡前烫脚。
现在看被蒋天旭端了两碗,心里不满,免不得又发起牢骚:“还有这柴火,也是金贵呢。咱们这边离山远,打柴都得跑老远,平日里也都舍不得烧热水喝呢。今天专门多烧了水,等会儿虎子回来,也让他沾沾大哥的光喝两口热水。”
蒋新虎是蒋庆丰和冯春花的儿子,比蒋天旭小三岁。
冯春红语速又快嗓门又大,别人轻易插不上嘴,蒋天旭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夹枪带棒的说话,也不理会。
葛春生更不知道这话咋接,便也当耳旁风了。
收拾完桌上,蒋天旭背起两人的铺盖卷,道:“天晚了,我和大哥去西边歇了。”西边是蒋天旭以前睡的房间。
冯春红盘算一番,那屋之前倒是有两张床,蒋天旭和蒋新虎都在西厢房外间睡,里间是放粮食和工具的杂物间。
蒋天旭走后,她便把另一张床挪到了里间放粮食,以免粮食放在地上受潮。
她赶紧快走几步跟上蒋天旭,含糊笑了两声:“大旭呀,你之前睡那床,让你爹给挪里间放粮食了。哎呦你不知道,咱家粮食受了潮,都霉了!”
葛春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诧异,这家人办事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蒋天旭心里作何感想,但代入他自己想一下,怕是只有心凉。自己在外打仗,生死不知,家里人居然连床都给拆了,这是盼着人再也回不来了?
本来葛春生是不想让蒋天旭跟自己住的,他觉得自己虽然没了一条胳膊,生活自理还是没问题的。但今天晚上所见所闻,他想着没准天旭搬出这个家也算好事,至少不会连喝口热水都要被挤兑。
蒋天旭倒没有他想的那么难受,主要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他亲娘生下他就去世了,全靠奶奶看顾,长到六岁时奶奶也没了。
他爹再娶有了小儿子后,对他更是不闻不问,冯春红从来只会做面上功夫,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家的温暖。
外间果然只剩一张床,蒋天旭也不指望让蒋新虎主动把床让出来,他打量了一下对冯春红道:“大哥胳膊有伤,不能受凉,委屈新虎和我一起打个地铺了。”
冯春红一听就有些不高兴:“哎呦我们虎子,前儿收谷子种麦子连轴转,差点没累出个好歹,好不容易忙完也不敢歇着,到镇上扛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这倒好,回来啥活也不用干,有吃有睡的。”
如果只是自己,睡那里都无所谓,但葛春生的胳膊还未完全恢复,他刚想争辩两句,葛春生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没事,我睡地铺,睡一晚上不碍事。”
蒋天旭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别人家借住一晚,外面响起了叫门声,正是蒋新虎。
“大哥回来了?”蒋新虎从性格到长相,都随了冯春红。
冯春红看到蒋新虎回来,忙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一眼:“饿不饿,给你留着饭呢,还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