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还没喘过来,熊中派出去的另一路人马也急匆匆赶来汇报:楚惠王的灵柩根本没有抵达纪山王陵,而是踏上了通往曾国之路!
尽管熊中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叔叔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制造假死然后将国宝运往曾国,但新晋楚王清楚:无论如何,要先拦下送葬队伍!
快马加鞭赶到纪山北麓的骑兵大营,熊中下达了立即追击楚惠王送葬队伍的命令。
但是母亲是曾国人的车骑将军,反应却不温不火。
“我部的兵马目前只有守卫郢都的职责,”将军慢条斯理说,“陛下若要调兵遣将执行额外任务,按律须先行加冕大礼才行!”
熊中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才想起自己在文武大臣眼里还不是正式的国君!
没办法,这位尚未加冕的半吊子楚王,只好带上寥寥十几名王宫卫兵亲自骑马追赶。
对追兵来说幸运的是,或者说对于被追赶的一方不幸的是,楚国先王的灵车是如此沉重,需要四只大轮才能牵引,还需要用前后四匹良马以串联的方式拉动,故而会在夏季泥泞的土路上留下极易辨认的车辙。
就是顺着这条特殊车辙,熊中及其手下废寝忘食,昼夜兼程,好几百里的路途中累死了不止一匹官马,然后就就地征用驿站或是百姓的马匹。
终于,在五月初六的早上追上了送葬队伍。
更准确地说,是在后者行程的终点追上了!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熊中从颠簸的视野远远望见前方那片铁红色的土坡,以及坡地上完全露出来的四室墓穴!
墓穴一旁,还能看到屋舍俨然、田连阡陌,因为楚惠王熊章和妃子侍从一度长驻在这里,凭借自己的天赋异禀,将曾国传承的玉枝发育成包括曾侯乙墓在内的一整套地下系统!
这时候,送葬队伍其实也刚刚抵达不久。
负责迎接的十二位嫔妃先是花了不少功夫,将随车抵达的两件楚国国宝放入装满了其他奇珍异宝的中央墓室之中。
然后她们纷纷除衣,躺入十二口注满清澈液体的神棺。
护送熊章灵柩的八名老仆,则暂时留在墓室外面,七手八脚地用起重杠杆将硕大的主棺从灵车上吊起来,吊入东侧的主墓室。
熊中及其手下在马上远远看到此情此景,便心急火燎地开始放箭了。
一番箭雨过后,这八名忠心耿耿的可怜老奴,就再也没有永恒服侍主人熊章的机会了。
可问题是,尚未入墓的主神棺就被绳索吊在半空之中,让身在其中的熊章本人也无法进入永生!
此时,熊章十二个妃子里,只有一名嫔妃尚未进入神棺。
紧要关头,浑身赤.裸的女子奋力爬出了二十多尺深的墓坑,冒着来敌随时可以再次放箭的危险,扑向木制的简单起重机,双手推动杠杆的省力端,最终将熊章的主神棺降到了东墓室之中!
当熊章的主灵柩就位,接下来就见到了出离现实的一幕:
就见一道道厚重巨大的椁板,从墓穴的四边伸了出来,将四个墓室死死地封住;
然后,四周地面上的暗红色浮土,被无形的力量吸引,自动聚拢到椁板的顶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数不清的微细砂土牢牢结合,迅速变成一整块坚硬的磐石;
看上去,那石头完全跟这片铁红山坡浑然一体,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被开凿过……
……
“原来,”听得仔细的帕萨斯评价道,“那里就是民间多有流传的‘曾侯乙墓’所在!”
“你跟我的曾曾祖父,昭襄王,”陛下继续对胡亥说道,“在他老人家发疯之前,派遣白起大将吞并南楚,目标之一就是寻找传说中位于前曾国境内的‘曾侯乙墓’。”
“老百姓也许不知道熊章的双重身份,”帕萨斯接着说,“但是一直有传言说,楚惠王生前帮助跟他关系紧密的曾侯乙搞到了无数的宝物神器,全都被后者带进了他那不知所在的坟墓之中。”
“于是,”陛下接着说,“寻找曾侯乙墓,就成了民间盗墓圈子里的最高级任务,是所有盗墓贼梦寐以求的正道之地。”
“但如你刚刚所说,”三世皇帝看向自己的弟弟,“这曾侯乙墓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墓穴,而是一座超离现实的神墓,根本不可能被那些小毛贼们找到并打开了!”
“如果真的不可能被重新开启,”胡亥笑道,“那么如臣弟刚说,青龙剑和朱雀剑都已经被熊章带入了神墓之中,那么前者又是如何落入大秦之手的呢?”
聪颖的三世皇帝寂然凝虑,便经历了欧几里得的“尤里卡”时刻。
“那个女人!”帕萨斯恍然道,“你刚讲,熊章的八名奴仆被赶到的追兵放箭射杀,导致主神棺悬在半空,而十二妃嫔中十一位已经躺入永生棺,全靠唯一还在外面的妃子奋不顾身地将主棺就位,自己却被留在了闭合的墓室之外。”
“既然她是熊章的女人,”陛下继续推论,“必定知悉曾侯乙墓的秘密,一定会将其重新开启!”
“楚简王熊中抓住了她!”帕萨斯进一步论断,“不是吗?然后逼她打开了曾侯乙墓,从中取出了被盗的国宝还给了楚国,至少包括插入高鼎中的青龙剑!”
“然后到了秦昭襄王时代,”皇帝陛下把话说完,“白起大将征讨南楚,才用郢都的楚先王庙夺得了后者。”
啪——啪——啪——
胡亥为皇兄的一番精彩推理鼓起掌来。
“朕说对了?”帕萨斯问。
“既对又不对,”胡亥笑道,“且听臣弟继续分解。”